? 我見過太多梧桐葉紛飛，雨穿細縫歸。
? 一直覺得秋天是一個傷感的季節，特別是步入了深秋，走進一條深地發黑的弄堂，任梧桐落滿頭頂，滑至腳邊。
? 我所愛的城市里沒有梧桐，但我所愛的男人在這個梧桐占道的小巷。
? 我愛的男人叫于濤，他有一頭烏棕的頭發，不短也不長，所以沒有寸頭的稚嫩，也沒有頭發過長的痞氣。
? 小時候，我們也曾住在隔壁門，我愛畫畫，他愛玩水槍，時不時，他會把水槍里的水全部噴在我的畫上，我氣急敗壞地掄起裙角，露出媽媽逼著我穿上的黑色安全褲，他突然立在原地，水槍里的水簌簌流進土地里消失殆盡，他居然紅了臉，我立刻放下裙子，沖他大喊：“你有沒有搞錯啊！”他搖了搖稚嫩的面龐，裝模作樣輕咳一聲：“那個…你是第一個被我欺負卻沒有哭的女生。”
? 我和于濤并沒有什么浪漫的海誓山盟，愛上他純屬我的一廂情愿，聽很多人說青梅竹馬，要么是甜甜蜜蜜的情侶，要么就是關系鐵鐵的哥們兒，但是，就是這么奇怪的，我和他什么都不算，他倒也不會嫌我煩，只是我們之間的關系一直平平淡淡，怎么形容呢？我可以在和他打招呼時得到一抹溫暖如陽的微笑，卻又只是僅此而已，擦著肩風而過，形似陌生人，難道長大了的男孩子都不愛說話了嗎？那么，我寧愿他們永遠也不要長大。
? 于濤要離開的那一天，天氣出奇地晴朗，早上媽媽還讓我記得帶牛奶，出門我還和他打了個照面，他難得地開口：“這么早啊。”我狼狽地把熱乎乎的牛奶往書包里塞：“嗯，不早了，快遲到了都。”他點點頭，我收回正準備沖下樓的步子，轉頭看著他的臉：“你不急著去上課嗎？”他閃了閃眼神，眉頭稍稍往下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嘴角卻在努力上揚：“今天家里有點事要處理，學校我就不去了。”說完繼續溫柔地盯著我，我能感覺到臉上開始慢慢發燙，急忙轉回臉啟動下落的腳，留下一串夾雜著緊張和羞赧的話：“我…不早了，我先走了！”
? “我不知道，這會是我在這個城市最后一次見到你，否則我一定不會匆匆離開，一定會多和你聊上幾句，一定要親口問問你要去哪里。其實也怪我自己，怪我太笨拙，沒有明白你說的‘學校我就不去了”并不意味著你請假了，而是…你居然退學了，我們明明還沒有熱絡成朋友，你卻不見了，我終于還是要心痛一次。”
? ? ? ? ? ? ? ? ? ? ? ? ? ? ? ? ? ? ? ? ---2005年11月20日? 秋
? 夜幕降臨之時，我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家，對門的于濤家空空如也，連搬家的工人都早已完工，殘忍地留下灰白的四壁，空蕩蕩的房，正如我突然空蕩蕩的心。
? 晚飯在混合著新聞聯播男主播洪亮的聲音中進行的。
? “老公，小于他們一家都搬走了。”媽媽睜大雙眼看著爸爸，一臉“你快問我為什么，我什么都知道”的八卦樣。
? “喔，是怎么回事呢？”爸爸咀嚼著米飯，模模糊糊地問著。
? 我比誰都想知道原因卻必須不動聲色地悶頭吃飯，只是我比任何一個時候吃飯的速度都要慢，比任何時候都不挑食，殷勤地夾著面前的一整盤綠油油的炒白菜。
? “嗯嗯，吶，據說，小于他爸因為貪污被人舉報后抓起來了，很多媒體都搶著來采訪，小于和他媽不得不趕緊搬走，要不然呀，就沒有清靜日子過咯。”媽媽放下筷子，一臉得意地分享著自己得來的情報，我卻聽地刺耳，聽出了幸災樂禍的味道。
? “你呀，就愛咬人家的耳根子。”爸爸不停地砸吧著嘴。
? “哼，就知道他家的錢來的不明不白，看把他家女人天天得意的喲，不是炫耀名牌包包，就是故意穿地花枝招展，勾引誰呢，這下災了吧，真該。”媽媽憤慨地似乎世上只有她最高潔的模樣。
? “趕緊吃飯吧，你呀，就是沒錢供給打扮，否則，還不知道你會上幾重天呢。”爸爸有些不耐煩地夾著我面前快被我解決完了的白菜。
? “吃吃吃，就知道吃，還知道我沒錢打扮啊！你也不多掙點。”媽媽不滿地白了爸爸一眼。
? “我又不是沒掙。”爸爸有些惱火了。
? “你掙的那點錢連吃飯都快成問題了，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有沒有在努力工作啊，老板就這么不看重你嘛！發的工資一次比一次少。”媽媽故意挺挺脖子，輸什么都不能輸了氣勢。
? “爸媽，我吃飽了。”我打斷了正欲反駁的爸爸。
? “哦，好。丫頭吃完啦，那趕快回房間寫作業吧。”媽媽一臉笑瑩瑩地看著我，又轉向爸爸，瞪了他一眼，“別大聲嚷嚷，女兒還要學習呢！”
? 我不知道爸爸是什么表情，就頭也不轉地回了房間，鎖上了房門。
? 于濤，他，真的走了，離開我身邊了。
? 庸俗一點，我想說，事情發生轉折的那一天，我正準備去繞遠買一本很難買到的復習資料，路上行人很多，越走越是陌生的風景，我抬高手機，順著百度地圖認真地轉向靠近目的地，在大波大波散亂的人群中，爸爸臃腫的身體像“記憶存盤”一般映在我的眼簾上，對，是爸爸，站在商場門口，摟著一個瘦削的波浪頭女人，時不時動手捏一把女人的屁股，女人發出嬌滴滴的嗔怪，有那么一瞬間，我感覺周圍世界都黑了，兩抹追光直裸裸地照在我和爸爸的身上，爸爸摟著別的女人，那個女人，不是媽媽。
? “于濤，今天我看見我爸爸了，他緊緊摟著一個女人，用比看我媽還寵溺的眼神看著那個女人，我想，他是真的愛那個女人的，因為他會用手捏那個女人，會帶那個女人買漂亮的衣服，名牌的包包，我想，我也終于能理解為什么媽媽會抱怨爸爸掙的錢連飯都快吃不起了，媽媽該享有的富貴都被另一個女人代替了。
? 于濤，原諒我，沒有追上去質問他們的勇氣，我在他還沒有發現我的時候匆匆逃走了，因為我認出了，我爸爸緊緊摟著的那個女人，是…你媽媽。”
? ? ? ? ? ? ? ? ? ? ? ? ? ? ? ? ? ? ? ? ? ? ? ---2006年6月9日 夏
? 爸爸和媽媽的爭吵日益加劇，這倒是我意料之中的事，雖然媽媽還不曾知曉爸爸的背叛，但是，讓一個男人去天天面對一個自己已經不愛了的女人，怎么還能付出十足的耐心呢？每次爭吵，我都在揣摩爸爸的心理，他肯定在鄙夷嫌棄媽媽的同時貪婪地思念著另一個女人的溫柔，想著想著，我就躺在床上冷冷地笑。
? 家中無止境的謾罵終于停息了下來，因為，我快要高考了。
? 高考，意味著什么？意味著能得到無數虛偽的關懷以及現在，我將會成為家里的王。
? 爸爸和媽媽終于學會了在我放學后進家門的那一刻閉上嘴，一臉假惺惺的笑容盯著我，裝出一副兩人現在感情好地不行的模樣，我也會呀，我也會裝模作樣啊，我立刻露出乖巧的表情，正上潔白的牙。
?
? “真的決定好了嗎？”
? “嗯，不用擔心我。”
? “嗯…為什么一定要去W市不可呢？”
? “媽，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 “你也長大了，剩下的路很多還是需要你自己來走。”
? “嗯，謝謝媽。”
? “在外面好好照顧自己。”
? “會的。”
? “上車吧。”
? “好。”
? 我拖起行李箱，火車站口擠滿了形形色色的人，我突然回頭。
? “媽，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至于爸他，如果你真的過不下去的話就…離婚吧。”
? 我看見媽媽愣了幾秒，我轉身離開，我看見了，她的眼里出現了和我眼里一樣的閃光。
? W市果真沒有什么好的學校，不過這樣也好，學校不太管我們的事情，更方便我在大一搬出學校住，因為我心里十分清楚，我來W市就是為了尋找于濤。
? 具體來說，我是在大一開學兩個月后見到于濤的，這個城市真的是梧桐樹種滿了道路，梧桐葉成堆成堆地積滿了每一條人行道。
? 我踩著落葉，發出細細碎碎干枯的聲音，于濤就停在我面前，擋住了我的去路，我有些疑惑地抬頭，對上他沒變的依舊溫柔的臉。
? “小蕓，別低著頭走路，會看不見前面的障礙的。”于濤先開了口，隨即露出溫柔熟悉的笑。
? “額…啊？額…是，是這樣子的。”我一時緩不過神來。
? “你怎么也來這個城市了，你成績那么好。”于濤繼續笑著。
? “額…高考沒發揮好。”我閃躲眼神，我知道自己有撒謊的時候臉紅的壞毛病。
? “哦。這樣啊，”于濤低垂了一下眼眸，“小蕓，我請你去喝杯咖啡吧。”
? “啊？額，好。”我受寵若驚，不自覺地眨了眨眼睛。
? 我心目中的于濤，如今依舊那么帥，臉上多了歲月給予的一抹成熟。咖啡廳里，于濤熟絡地和店員打了聲招呼。
? “吶，這就是我打工的咖啡廳，還挺高大上的吧。”于濤坐在我的對面。
? “嗯，很好看呢，那個…你已經不上學了嗎？”我小心翼翼地問。
? “嗯，自從離開那個城市我就沒再念書了，一直在打工。”于濤臉上的笑容驟減了幾分。
? 我感覺自己說錯了什么，有些尷尬地低下頭。
? “對了，你爸媽還好嗎？”于濤抬了抬眼。
? “嗯，還行吧，不過我估計快離婚了。”這句話就像條件反射一樣，沒思考就說出來了。
? “離婚？原因是什么？”于濤眼神里閃過一絲驚訝。
? “額…感情不和唄。”我趕緊想扯開話題：“對了，咖啡還沒好嗎，我都迫不及待想嘗嘗了。”
? 我不知道于濤知不知道他媽媽和我爸爸的事情，但是，我看見他臉上溢出來的難過，我想，他應該也是清楚的吧，忽然之間，感覺我們兩個都是可憐人。
? “小蕓，今天和你去喝咖啡，我沒想到我會再見到你，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就是很欣喜吧，見到你的時候，我正好下班，我喜歡梧桐飄零的感覺，所以我總是經過這條小路，沒想到，今天居然遇見了你，我說我心砰砰跳了好久你信嗎？
? 你今天看你提到你父母要離婚時滿臉難過，我想，你也是知道了那件事。
? 其實我早就看見過，看見我媽晚上偷偷出門，隨即是你家門被打開的聲音，我一直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但是，今天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那件事已經成為事實了，也許，他們再也回不去了，我就害怕，我們也回不去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2006年11月3日? 秋天
? 我和于濤就這樣平平淡淡地相處著，他每天都回去咖啡廳上班，穿著黑色的西服，配上他白皙的皮膚，我常常會在沒課時就坐在咖啡廳看他工作，很多女生都會偷眼瞄他，我也不說話，就靜靜地看各種各樣的女生對他犯花癡，說著沒頭沒腦的情話。
? 是在后來的后來我才知道一件事。
? “小濤，給我一杯咖啡，渴死了。”一個長相清秀卻畫著大紅色口紅的女人走進咖啡廳。
? “哎呀，嫂子來啦，很少看你來呀。”一個小哥調侃著。
? “店長好。”其他員工和這個女人明顯不太熟悉，都紛紛打招呼。
? “今天怎么來啦？”于濤臉上立刻露出光彩，溫柔比平時都多一些。
? “哎呀，今天課太多了，不想上了，我爸說，晚上讓你去家里吃個飯。”女人伸手攬住于濤的腰。
? “嗯，好，我等會去準備一下。”于濤用手親昵地揉了揉女人的頭發。
? “小濤，嫂子，你們就去吧，店里就交給我們就行了。”小哥拍了拍于濤的肩膀。
? “那好，小馬。這里就交給你了，我們先走了。”女人拉過于濤的手，出了店門，在出去的一剎那我還能聽見他們之間親昵無比的對話。
? “回去換件衣服去。”
? “好，都聽你的，親愛的。”
? 我呆楞了很久，才想到要起身離開。
?
【日記】
? “于濤，今天那個看上去挺富裕的女人是你的女朋友吧，果然，你這樣溫柔就應該配上這樣的女人，我都不敢奢望再和你在一起了。
? 于濤，你記不記得小時候你和我說過，你說你看不起那些靠女人的男人，但是，你現在這樣的狀態是怎樣的呢？
? 于濤，是我離開你太久了嗎？是我越來越不能懂你了嗎？
? 這樣看來，真傷感啊。”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2007年1月? ? 冬
? 我和于濤約在校園，他來看我，給我帶了他新調的咖啡。
? “那個，是你女朋友吧？”
? “嗯？”
? “就是那天拉你走的那個女人。”
? “是的，談了大半年了。”
? “你愛她嗎？”
? “嗯…挺愛的。”
? “這挺不像你的。”
? “沒什么像不像的，人總會變的。”
? “于濤， 我知道所有人都會變，但是，我不相信，你會變。”
? 我說著說著帶上了絲絲哭腔，我堅持暗戀了這么多年的男人，最后變成了他自己討厭也是我討厭的人。
? “小蕓，你不應該這樣。”于濤愣愣地看著我。
? “于濤，你說，愛情是什么樣子的，是會讓人難過還是讓人幸福的。”
? “應該是讓人幸福的，這樣，才叫作愛情。”
? “那么，你幸福嗎？”
? “小蕓，現實是一個很殘酷的東西，愛情在現實面前，永遠是雙目失明的。”
? “于濤，你真的變了，變的我都不認識了。”
? 我擠出難看的笑容，于濤明顯身子僵了一下。
【日記】
“于濤，我知道，這次我的直白也許會讓我們本就不熟絡的關系從此打入冰窟，但是我還是沒能忍住說了那么多帶刺的話，我能忍受你有女朋友，那畢竟是你自己的事情，因為，我至今還未告訴你，我有多么喜歡你，我愛你愛了那么多年，只是，我不能忍受，在我心中永遠潔白無瑕的你盡然也會為了利益而去開始了你的愛情，這樣的你突然就背上了污點，你知道嗎？
? 那天那個女人來找你，我問了小馬他說那個咖啡女很有錢，老爸是當老板的，他說他感覺你不是真的愛她的，就像當初你媽媽根本不愛你爸爸一樣，只是以利益為幌子來欺騙自己罷了，這樣的愛情，發展到了最后，傷害了誰？傷害了你，還有傷害了我。
? 于濤，今天我問你時，你說你愛她，說的那么輕，那么不肯定，讓我怎么相信你？”
? ? ? ? ? ? ? ? ? ? ? ? ? ? ? ? ? ? ? ? ? ———2007年1月7日? 冬
? 原諒我，把這個故事說的那么快，因為我不想再提及他和咖啡女虛偽的愛情，多諷刺啊，我想把這個故事快速拉到他們結束的時候，請你們慢慢來聽。
? 咖啡女果然還是出軌了，也不能這么說吧，咖啡女在外面到底同時談了多少個男人，無人知曉，只是，有一個男人被于濤碰見了，那天，于濤準備去和難得聯系的媽媽見面，約在一家餐廳，于媽媽穿的花枝招展，那天我也去了，是于濤的意思，于濤說，很多事情，還是要當面說清楚。
? 于媽媽涂著深綠色的眼影，走進餐廳，堆著笑臉向于濤打招呼，在看見我的一瞬間，她立刻收住了笑顏。
? “于阿姨，你好，好久不見了。”我起身，恭恭敬敬地說。
? “哦，小蕓啊，你也來W市上學啦。”于媽媽皮笑肉不笑。
? “是的，于阿姨。”我露出標準的職業笑容。
? “小濤啊，趕緊點菜吧，你看，小蕓也在這兒，我都不知道。”于媽媽想轉移下注意力。
? 我看見她低頭開始找包里的手機，眼神中有幾分慌亂，包里的各種化妝品被她翻的砰砰直響，但是，她的動作明顯趕不上事情的發生，我看見餐廳門內走進來熟悉的身影，是他，我的爸爸。
? 爸爸顯然沒想到我也會出現在這里，他也沒想到我會去找于濤，我想，我是知道了于媽媽這次約于濤出來吃飯的目的了，無非就是把她的新歡，哦，不，是老情人介紹給自己的兒子，只是他們都不曾料到，于濤找過我，對我說，“有些事情還是當面處理一下比較好。”
? “小...小...小蕓，你怎么在這里...”爸爸結巴著看著我。
? “爸爸，你和媽媽還是離婚了是嗎？”我也沒想到會出現這一幕，心里雖然有所防備但是沒想到他們會這么光明正大。
? “嗯。”爸爸眼神閃躲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 “其實這樣也好，這樣媽媽也就不用再受半輩子的苦了。”我笑，努力把雙眼擠成一條縫，才不至于讓眼淚掉下來。
? 場面突然尷尬起來，爸爸挺著肚子站在一邊，于濤低頭沉默不說話。
? “哎呀！你說怎么辦啊！你這樣把我搞懷孕了！要讓我爸知道了，你就沒好日子過了！”熟悉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是咖啡女，沒錯，從我們身后的那桌傳來的聲音，于濤敏感地站起身，繞過身后高高的沙發，看見了一個陌生的男人摟著咖啡女，我也急忙起身跟過去，看見咖啡女錯愕的臉，以及于濤滿臉的氣憤，有那么一刻，我恍惚了，也許，于濤是真的愛她的嗎？
? 酒瓶子是誰先拿起來的，這都不重要了，反正第一個砸碎再桌子上，第二個被摟咖啡女的那個肌肉男接住了，第三個，砸在了我的頭上，現場一片混亂，尖叫，逃竄，碎玻璃，鮮血，所有的一切融合起來，直到我失去了意識。
? 再醒來時，我看見的是于濤悲傷的臉，我輕輕地開口：“于濤，你別難過。”聲音飄渺，我感覺不到頭疼，但是我能感覺到身體的虛弱，以至于我說了話也不能讓于濤不悲傷。
? 于濤，你是太疼了嗎，你的額頭上還有滲血的傷疤，于濤，我已經醒來了，是不是我眼睛睜的不夠大？但是我感覺自己身體真的沒力氣了，我只能瞇著眼看你，看你還會為我悲傷地流眼淚，我覺得，能看見這樣的你我是幸福的，因為，你還在乎我。
? 我還看見了爸爸，他坐在門口，用粗曠的雙手撐著頭，他滿眼紅血絲，是幾天沒睡覺了嗎？
? 我還看見了媽媽，她躺在爸爸旁邊，眼睛睜著，眼淚一顆顆往下掉，頭發臟亂亂的，和爸爸離婚后你過的這么不好嗎？
? 我還看見了于媽媽，她靠在病房的門旁，眼神飄忽地盯著病床邊的于濤。
? 最后我看見的是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他說著什么，然后我看見所有人都開始大哭，尤其是媽媽，之后，我突然就聽不見他們的聲音，只是覺得他們越來越模糊了。
? 醫生說：“我們盡力了，請節哀。”
? 原來，我，已經，死了。
? “于濤，這應該是我最后一次寫日記給你了，寫完這些后，我就要離開你們了，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我真的希望能有一個女人能同我一般愛你，她可以替我去愛你。
? 于濤，原諒你媽媽和我爸爸吧，他們在一起可以更開心點，那么我們何必還去阻止呢，也許，我媽媽離開他才是最好的選擇，這樣，她也會過的好一些，我會保護她的，一定會的！
? 于濤，你也原諒咖啡女吧，愛情本來就不應該建立在利益的基礎上，你還是去找一個愛你的你真正愛的女人，你們好好生活，我會真誠祝福你們。
? 于濤，梧桐樹又開始落葉了，你要狠狠地記得我們在這個城市相遇的時候梧桐也是落滿了人行道，然后，你一定要狠狠地忘記我，忘的片點不留。
? 于濤，我快要看不見你們了，你們別再哭了，我沒力氣去幫你們擦拭了，于濤，安慰安慰他們，我就放心離開了
。
? 于濤，再見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 ———2007年11月? 深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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