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不好「一」『遇見澤西』

2014年 8月23日? 晴


盛夏慢慢淺藏在綠色時光里,卻依舊守候著余溫,酷熱難當,空氣里有一股焦味兒和汗臭味兒,在知了亂鳴里蔓延開來。

躲也躲不掉的高中軍訓,還是來了。仿佛昨天才初中畢業似的,回首卻都埋沒在人海里了。

與父母拖拽著幾扛行李,像是帶完了自己所有的家當,在公告欄上看了名字后,終于進了寢室。然后學校里跑來跑去領東西,最后還是穿上肥大的軍訓迷彩服。感覺自己,就是一個敗走時的逃兵。

收拾好行囊,父母走了,我一個人背著一個包,將一大箱重重的行李提下樓,宛如扛一個巨重無比的秤砣,找到自己班上的車,將行李箱塞入后備箱里。


只有最后一排的一個位子了。靠窗的男生正戴著耳機聽歌。我小心翼翼走到他身旁,努力嘗試把包放到上面的隔板上,卻始終塞不進去。無奈作罷,我將包抱在懷里,輕輕的坐在他旁邊。他沒有抬頭,我看不清他的臉,只是隱約可見清秀與棱廓。

車不知行了多久。顛顛簸簸里,仿佛靠在什么上,我就入了夢。夢里似乎有人“喂,喂”地叫我,輕輕推搡著。我撐開要打架的眼皮,終于感到了不對。

我就靠在旁邊男孩的肩上,他的懷里是我的包。依稀感到幾縷溫熱的氣息。

仿佛有鐵烙在臉上,燙的生疼。我趕忙正起身子,接過包,道聲謝謝,起座離開。車到了終點,還有幾個正準備下車的站著的人。我跟在后面,他很在我后面。心不在焉,腳就不小心扭了一下,疼得我馬上回過神來,卻又似乎活在夢里。他和我都是夢里的人啊。

“小心點,”他說。低沉里有些酥酥的鼻音,像清風蕩漾,馥郁芳香,拂化了心頭的雪。他輕輕扶著我,手指小心翼翼的扶在我的胳膊上,像是扶著一個玻璃娃娃。

時間仿佛靜止了,只有心臟還在跳動,一次又一次搏動的聲音,一清二楚,宣告著分秒的流動。

浸在夢里,不知不覺就下了車。“謝謝。”我轉過身對他道謝,卻又羞恥般的轉過頭,提下行李。與他擦肩而過,懶洋洋的蟬鳴里悠悠的飄來兩個字。“不謝。”

站在人群里,有兩個女生穿過人海來找我問:“那個男生你認識吧,他是誰啊?好帥啊。”

我不認識啊。我無奈地回答,回頭,滿眼只有不盡的人海茫茫,每個人都穿著同樣的衣服,在流川里穿梭。

我終究還是沒看清他的臉,又怎么認得出他?

沒關系,以后都是同學,還有的是時間呢。

那兩個女生咯咯地笑了兩下,半開玩笑的說:“我們還以為你倆是耍朋友的呢。”說完,便跟我聊起了別的。還好,不是特別八卦的人啊。

擠過人群,找到班牌,我下意識地摸了摸書包,側邊小包里多了一副耳機,是他的吧。

少女心萌動了么?心莫名其妙地缺了一角。


班主任和教官將每個班整完隊后,就把我們帶回寢室,卸下行李。一個房間12個人,廁所、洗漱臺和澡堂都是公用的,在走廊那頭。晃悠完一圈,沒收了手機,我們便被帶到了訓練場。腳踩在地上,隔著鞋底都能感到蒸騰的溫度,越來越熱,愈來愈燙。仿佛要熔化一切。

總教官和校長慷慨激昂地講完了冗長的開場辭后,便讓教官帶班各自訓練了。總共站了七排,男左女右,我站在第六排,男女分割的位置。旁邊的男生很高,有點瘦,起碼有一米八幾的樣子吧。我伸長了腦袋張望,卻始終沒有見到他。

怎么見得到呢?我又不認識他,連臉都沒看清過,又怎么可能認得出來呢?我在期待著什么呢?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就這樣迷失在了赤陽下,腦中一片空白。不知道他和我是不是一樣,都是沉默寡言的路人。

胡思亂想,直到教官的聲音在耳后響起,“你在想什么呢,認真訓練!”慌忙回過神,跟上指令。心卻縹緲著,不知所措。

恍惚著,又是一個下午,衣服早就濕透了。教官將我們帶到食堂打飯。還是沒有見到他,他也不來找我說話。他怎么會來找我啊?我自己想多了吧。我找到自己的班級,本以為是男女分開坐,卻沒想到都是混在一起的,有的還嘻嘻哈哈的聊著天。我找了靠邊的位子坐了下來。見不到了吧。

我低頭拿起筷子,頭頂突然那般熟悉的聲音。低沉著,帶著甜得酥炸的鼻音。那是讓我恍惚一下午的夢里的聲音啊。

“我可以坐在這里嗎?沒有位子了。”

“可以可以。”我答道,抬頭沖他笑了笑,趁機打量著他的臉。到底有多帥呢?只是一眼,心都化了啊。我連忙瞥開眼,埋頭吃飯。卻又突然想起耳機。

“你的耳機落在我這兒了,我把它忘在寢室里了。”我有些尷尬的說著。

“順手就擱到你包里了啊。我都忘了,你什么想起來了,給我帶來就是了。謝謝啊。”

“嗯。”暖意蕩開了一片湖。“有幾個女孩子覺得你很好看呢,她們今天看到我睡在你肩上,還以為我是你的女朋友呢。”幾乎沒怎么思考,只是突然想起,便脫口而出。不知不覺,后知后覺。

空氣里漾起波瀾,悄然牽動寂靜的游絲,剛出口的話就淡漠在他無言的明眸里,無形地拼湊一道密不透風的墻。好看的臉上泛起桃紅,爬到他的耳根。他埋下頭繼續吃飯。

空氣突然安靜。你不言我不語。

食堂里說話聲嘈雜依舊,教官幾次試圖讓學生們安靜就餐,卻絲毫不起作用。同桌的同學還在慢悠悠的聊天說地,并未聽見我和他的聊天,或許真的是太鬧了。他很快就吃完了,遞來一張紙,準備起身離開。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連忙問道。

“阮澤西。沼澤的澤,東西的西。”他端起餐盤,轉身離去。沒有表情,沒有遲疑。像是冬日枯葉旋落飄零時沒有一絲感覺。他很高,似乎有一米九,比站在我旁邊的男生要高些。或許是他瘦吧。

回過神,他已經走了。太主動了嗎?我還是不會和男孩子聊天啊。


飯后略休息,便又開始訓練。旁邊的男生似乎在和誰低語著什么,然后就和另一個人換了位置。

“你叫什么名字啊?剛剛忘了問了。”

心頭一震,怦然心動。

“葉曦子。”幾乎是喏喏的回答。“我今天是不是惹你生氣了?我不是故意……”

他打斷我一本正經的道歉,只是低下頭來,“你名字比我還奇怪啊。你腦袋好重啊,你很胖吧?”

我狠狠地踹了他一腳,“你才重呢。”我轉過頭去,瞪了他一眼,卻見他嬉皮賴臉的笑,心里暖的可以融掉甜膩的蜜糖。

今天的天黑得出奇的早,銀色的月光里織著的淺淺的心動。星河仿佛要瀉下來,微風里拂過幾縷溫熱,仿佛濴瀅著漫天的銀河,灑落幾顆星,落在心里,綴著淡淡的銀光,化作心頭的湖,瀲滟一漫水色蕩漾。

好久都沒見到這么美的夜晚了吧。太久沒有見過繁星了吧。或許是他的緣故,時間流淌得也快些了。我們沒怎么說話,但卻格外美好。


訓練完回寢室洗漱后,我爬上上鋪,從包里取出耳機,揣入褲兜里。突然想到在車上,賴在澤西肩上睡覺時,夢到顧城的詩。

我多么希望,有一個門口

早晨,陽光照在草上

我們站著

扶著自己的門扇

門很低,但太陽是明亮的

草在結它的種子

風在搖它的葉子

我們站著,不說話

就十分美好

初心萌動?只是覺得自己變得越來越神奇了,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了。于是起身支一盞燈,從包里掏出一個嶄新的本子,趴在床上,打算記下來。本子有些厚,封面上,是一只柴犬,仿佛在斜著眼鄙視自己。

真是好久都沒寫過日記了啊,手都生了。澤西是個帥哥,我會不會把他寫丑了啊?心里有些糾結,終究還是下了筆。寢室里有幾個姑娘問我,那個晚上站我旁邊的帥帥的男孩子是誰,是不是跟我很熟。其中也有今天下車時遇見的兩個女孩。我能說什么呢?

不是很熟,剛剛認識嗎?我漫不經心地回答,“今天才認識。”似乎只能這么回應。她們似乎覺得我很掃興,也沒再多問。我也就繼續想著,寫著。手酸了,我甩甩右手,揉揉眼。

夜里有倦人的蟲鳴,織著夢里的安詳,慵懶地和著微風拂過樹時沙沙的摩擦聲。沒有平日半夜卡車駛過掀起飛塵時刺破安寧的隆隆聲和鳴笛聲,今夜會有一個安然好夢吧。

我望向窗外,葉縫里透過星光點點,隱約能感到醉人的星河,在淺藏時光里無聲的流淌著,從流川里來,又向流川中奔去。我人生中的熟悉而陌生的路人,太多了啊,是我忘了他們,還是從彼此的世界走了出去啊?這些新的同學,是不是又是一群過客啊?

窗外的光斑打在我身上,我伸手去抓,卻又從指縫間流走了。


澤西,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我自己都差點忘了呢。

澤西,明天,我們好好聊一聊吧。

晚安,澤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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