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想落點筆墨寫下你的關于,卻被瑣瑣碎碎的小事一扯再扯的到了今天。
2013年的6月24日晚上8點,我忽然意識到至此以后再也聽不到你的課,你將要起航日本,我將要考研,畢業……人生也許就是這樣,曲終人散成了人們不愿觸及但又會不自覺的去實踐的怪圈。我只慶幸曾經遇見。
你喜歡以小朋友相稱,你會在我科研立項遇到點麻煩的時候告訴我“女孩要堅強”,“敝帚要自珍”。你會在課堂上告訴我們“如果說眼高手低的話,那么眼低手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所以,眼要高。”你會在下課的路上看到別的教室有老師在混日子的時候告訴我“要跟最好的老師,上最好的課,讀最好的書,”……我想這些話我會帶一輩子的。你教會了我太多太多。
鈴聲響起,我知道,原以為大學四年會一路相伴而行的人,終究要離開了。往后的路上也許再也不會或者極難遇到一個如此沉浸在自己構筑的純粹的學術世界里的老師了。經師易得,人師難覓!
2014年2月1日,距離你出發已有四個月的時間,我們這里已經開始辭舊迎新了。我發郵件祝你新年快樂,忘了署名。你回復說:“小嘉蕾日后可不要太過匆匆也。然,世間任何事均優劣相兼,全在一己之樂然也。”以后的日子,每每心急,總會想起。
之后我問你關于研究生錄取的事,你讓我放心,第一志愿總是優先的,之后你讓我永遠記住,沒有最終握在手中,就不等于成功。問及專業,你說:“考古,吾甚為喜好之專業,當年自考無比,若有,為師亦赴之一生矣。索性均是‘古’除去考古理論,方法之類技術性,中國考古,尤自與國學密不可分,無此基礎,考古不可為也。”第一次有人理解我的專業!感覺很美妙。
后來,我告訴你我被北京錄取了,你說“恭喜,甚好。好好努力,定有大成。”這個年紀被說“文藝青年”實在矯情,但從錄取后便聽了太多的褒獎的我,這一句,讓我淚流滿面。你的肯定,對我很重要!我說接下來要頻繁找你關于論文的事兒了,你告訴我沒事,大象不行兔徑,考研事大,論文事小也。
幾天后,第一志愿的學校通知我復試,我無措了,問了好多人該怎么辦,只有你,關心北京學校的性質、師資和我未來的導師甚過關心我該怎么和院長交代我放棄本校這件事兒。當了解了所有的前因后果,你說如此甚好,這邊不用太擔心,坦誠就好。心底又是一股暖流流過。
后來的后來記憶中就全是論文的事兒了,偶爾的偶爾,會和你談談人生,談談未來,每次寫不下去的時候,你給了意見,最后總是“沒有問題”。第一次如此正式的涉足論文的我,有師如此,夫復何求!我問你北上求學前能否再見一面?你說:“吾十月訪學結束,之前恐未從容。好在來日放長,大千世界,徒兒好學無輟,得緣處,自是實多。扶桑亦有別樣風物,如今,往還甚便,若暑假東游,亦可相言于京都,快哉。”
沒記錯的話,應該就在這之后,一個朋友托我找你看論文。急之所急,我也沒細問。后來的后來才知道,我犯了一個錯誤。她本就是求過的文章,我不應麻煩你。沒想到你對她說:“多努力,小朋友,為學與人生都是來不得偷懶的,為學事小,人生事大矣!”對我說:“小嘉蕾勿過慮,為師知曉汝,亦如汝知曉為師矣!學生如何,畢竟豆蔻,為師焉能過多責怪之?吾失學也久,深感無師之艱難,故生徒若訴求,吾總勉為耳!勿慮,安之。”那一瞬間,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寫。
后來,論文初稿出來了,我請求你幫我指點指點。你說:“哦,小嘉蕾如此用功,就已可嘉。不急,為師,歇一歇再看,如何。明天上午都可以,中午吧,這兩天確是較累。”我突然意識到我錯了,有點自私。我表達了歉意,說要不等兩天吧,我不急。你回說:“沒事,為師之責,何有歉意。祝好。”第二天下午兩點,我永遠不會忘記看到你傳回論文的那一霎那的感動,太震撼了!從框架結構到標點錯字一一修改指出,在每一處答辯可能問到的地方都做了記號,讓我把坐實的界定虛化,避免被人指責,突然間覺得自己何其有幸能夠遇見你!你對我說:“常言,國學不需聰明人,嘉蕾好學深思之為學態度,若始終為學無輟,持之以恒,可受用終身。文章頗有一己心志,璞玉有待,好好努力”
那天我們聊了很多,你問我“面試確定否?錄取否?”我說全部到位啦,只是有位朋友比我多了0.1分,希望沒有影響才好。你說:“恭喜”。不知道為什么,你的評價對我尤其重要。我說:“等你十月回來,我回來看你吧!”你說:“多謝,勤學無輟,以成同道同好,最是緬懷矣。善哉!”聊到讀研之后,你說:“為師常言,今日僵化體制,最善者即此考博,當格外珍惜。心志須高,眼光須大,即在此時。此乃為師一己所思,權供參酌而已。汝自定奪。要以名校名師為志向”。你還要我記住你的“眼高手低”之論。殊不知,那年之后,我從未忘記過。論及申優,你說:“申優與否,無關宏旨,為學須真正之“優”(‘’),而不是被某一體制評為優等。當然,寫好,完全可以自己申請,能得一好,亦是快哉。”如此通透的思想,好久沒有觸及到了。
后來,即使你被催促五月日本宋代文學第一次年會交稿事時,你依然在幫我改論文。幾句題外話,又賺去了我無數的淚:“語言頗為當行,善,更為難能者,學習態度,甚是勤勉,古學最怕“聰明人”(‘’)。唯欠者,良師益友之引領,故而,切記,碩士三載,不可隨意付予浮花飛沫,璞玉待琢,當以名校名師為指歸。”后來,你指正了我一個注的版本問題,我深感歉意,表示定稿時一定改了去。你說“沒事,孰能無過。遙想先生如髫齡,正埋頭爐火,渾然無知矣。善哉。”我告訴你論文的開頭我實在不會改了,你說:“不行,就如為師所改直接連起來就行。”你從不會將任何的難題留給我,記憶中只一次,我問你結尾要怎么改的時候,你回答:“仔細琢磨”,猛然間覺得自己像做錯了事的小孩,而你,從來都很溫暖。
過了段時間,同學們開始陸續教了文章,導師的回復可謂千差萬別,千奇百怪。我的幸福感瞬間充斥了周身。你說:“為師不知其他,只知人生自是一場修行,一切無何,均乃一己之心,問天,問地,終是自問其心矣。更兼有君親師之尊崇,能無重乎?能無心乎?吾自勉哉耳。”五一了,我祝你節日快樂,你笑說:“小嘉蕾之用功,知禮,為師亦多欣然矣!待得他年桃李時,更笑嘉蕾綻春暉耳!甚謝!吉。”因為你的話,整個五一,我無比的開心。從來愿望不大,只愿身邊的你,你們,安好就好。
最近的一次讓你改論文比較急,因為學校查重在即,說課也就是一兩天的事,你告訴我說:“無妨。來之,應之,安之。”還答應我:“今晚即看。”抬頭看了下時間,晚上十點四十五,又是一腔滿滿的負罪感。你說:“無妨,為師分內之責。”其實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對你有什么分內之責,這個道理,母親早在童年就已經告知,所以這個夜晚,除了感動,該有感恩。十一點,你將論文的前半部分發我,打開又是滿目的標注。你說“下半部分,為師仍然要再看一下,汝先睡之,今晚改好,明日即可見之。”忍了好久的兩行清淚終究還是下來了。我問你還有什么要囑咐的,你回說:“有心栽花成善果,霜風吹雪百花春。”字字珠璣也不過如此了吧!
那天,關于25%和最后答辯的種種,不一的傳播在我們中間,我突然之間好害怕你的離開,告訴你,你說都是小事,沒有任何問題。然后我開始變得安靜。抱著挨批的態度和你商量了論文查重時的投機取巧之法,沒想到你竟然說:“為師早說,形式主義者,自當以形式主義對待之。人有人言,鬼有鬼語。世事風雨,自當變化。但須有一本之真心固守,萬變不離其中也。為學事小,人生事大也。”
收筆的時間是11號早上八點,你未歸,我沒畢業,故事還在繼續,溫暖仍在涌動,人生在你的影響下,開始通透起來。我會努力的,也愿海峽那頭的你永吉長康。期待你的歸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