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天悄悄地溜走了,而他們卻渾然不知,轉眼,五年在他們一起打打鬧鬧嬉戲玩耍的笑聲中過去了,今年,她十七,他十八了。
這一年,整個村的收入都是那么微薄,男孩家里更是雪上加霜,男孩的母親子宮上檢查有一個小腫瘤,必須做手術,男孩的父親本就身體不好,家里大部分重的農活還是來母親來承擔的,可這下連母親也病了,而且家里還有一個小他5歲的妹妹,整個家庭的重擔必須也不得不壓在他的身上了,漸漸地女孩發現男孩不再那么愛笑了,不再像在古樹林找到她時,陪她學自行車時或和她打打鬧鬧時那樣開心燦爛地笑了,女孩從未見過他現在的那么認真思考什么的樣子,他的眼神是那么堅定,有時又會透露出一絲憂愁的。這一天女孩找他出來看星星想以此讓他暫時放下心里的憂愁,他倆坐在一起,就只是坐著而已,沒有說一句話,女孩剛想說些什么,可瞥一眼,看到他想事想的那么出神,女孩又沉默了,空氣似乎也靜止了,女孩小心翼翼地呼吸著,生怕吵著他,“要不要安慰安慰他,可又該說些什么呢?”此刻,女孩心里在默默掙扎著,她很了解他,他是個寧可自己死撐著也不愿在別人面前脆弱的人。此刻,她好氣自己,氣自己的是那么無用,不能給予他支撐,她既感到難過,也很心疼他,她還是決定做點什么,她仍裝的和過去五年懵懂無知的那個她一樣,她像以前一樣在他身邊嘰里呱啦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她希望他能回想起過去的那個五年,暫時忘記現在的煩惱。“我們一起去偷摘王胖嬸家的葡萄吃吧,“啊,什么”男孩漸漸從自己的思慮中抽出來問道,她又重復了一遍“我們一起去偷摘王胖嬸家的葡萄吃吧",男孩回答“算了吧”,女孩又拉著他的一只手,搖來搖去,撒嬌說“去吧去吧”,男孩徹底從自己的世界中拔出來了,可他皺起了眉頭,使勁地甩開女孩的雙手,女孩愣了一下,接著男孩慢慢站了起來,深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吐了出來,壓低了聲音說:“汪雨涯,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煩呀?為什么老是要摘胖嬸家的葡萄?人家辛辛苦苦種的你偷了良心不會痛嗎?況且今年莊子都沒賣到啥錢”她微微低下了頭眼淚在眼眶打轉,可她知道他好不容易才發泄一下,于是,她勉強把淚水忍了回去,慢慢抬起了頭,笑著,他注意到了女孩的動作,他沒有說了,但他也沒有像以往吼她后哄哄她,只是慢慢轉過身低著頭離開了,只剩女孩一個人在那站著,那是個夏夜,一個屬于滿天鉆石般星星的盛夏之夜。
這一夜對于這兩個人而言注定是個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的難忘之夜。
沒有從農田和農作物上掙到供一家人吃飯的本錢,于是,村里刮起了外出打工的風,而他也加入了村里外出大部隊。
那一天,女孩一直害怕的那一天終于還是來了。
那天,他心里的滋味是很復雜的,他舍不得離開這個從他生下來就一直呆著的小村莊,他更舍不得與自己的家人,從小玩到大的伙伴分開,其實,他最舍不得的就是她,他想去找她,可他又想起上次和她分開時說的那些話,他在心里罵自己傻瓜,混蛋,盡管他家到她家只有十幾步遠,可此時卻仿佛是那么的遙不可及,他一直朝著她家看,他才剛邁出一步就退縮了,嘆了一口氣,轉過身子,朝著相反的方向徑直走去,可他越走越慢,他知道每走一步,他就離這里遠了一點,他與她之間的距離仿佛就變得遙遠了,他低下了頭慢慢走著,不知不覺走出了村子,他轉過身子,打算往回走,突然,他的心里似乎出現了一個聲音,“明華”,是她的聲音,他猛地一回頭看見她靜靜側對著他坐在那棵大樹下,手上拿著一把野花,她似乎感覺到了他,她緩緩轉了一下頭,兩人四目相對,她淚眼朦朧,他慢慢向她走去,在那棵大樹下,他抱住了她,緊緊地抱著,她的眼淚流了下來,他松開了她,雙手捧著她的臉,輕輕地吻了她,她閉著眼,一顆眼淚又落了下來,滑落到他們的嘴里。
面對著即將到來的分別,他們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有相視,似乎一切的不舍盡在眼神中。她拉起了他的手,把野花輕輕放到了他的手里,又合起了他的手。
“明華,原來你在這呀,走了,你的行李叔們都幫你拿了,該去坐車了”他最后看了一眼她,轉向等著他的村里的長輩,走了,“明華”她喊了一聲他的名字,他回過頭,看著她,又使勁轉過頭,走了。村里的大叔們高興地談著他們所知道的城市,明華低著頭,靜靜走著,而雨涯一直在那棵大樹下,看著人群中的他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