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山月不知心事
1
“晴子，你要吃巧克力嗎，我給你送點來。”
“不吃，你拿去送你女朋友吧。”
“我給她送了，買了個大盒的，送了個小盒的，我想著小盒的你就拿著吧。”
“合著你就拿個贈品來送我？不吃不吃。”
“你不是最喜歡吃巧克力了嗎，我給你拿來啊。”電話就這樣掛斷了。
晴子知道，不一會兒，那盒巧克力就會出現在自己的窗子上，浩子永遠都自說自話，說不聽。浩子送女朋友的東西永遠都有晴子的一份，差別可能就是送他女朋友的要多點分量。
晴子是在高中畢業后認識浩子的，她爸是包工頭，她呢，就負責給底下的人發工錢，浩子是她爸手下的跟班，初中輟學就跟著晴子爸，都一個地方的，互相照應。
浩子與晴子一來二去的也就混熟了。如今晴子大三，浩子也已經是個監工了。
晴子家住一樓，每回浩子要給她點什么東西，就從窗戶里遞給她。
書桌前的晴子不知道做些什么好，書翻了兩頁就看不下去了，頭枕在握成拳的手上，發呆。
過了十幾分鐘，浩子騎著小電驢來了。
“又在寫作業啊，不是都大三了嗎，還這么多作業，這老師夠煩的啊。”浩子只要看見晴子在書桌前，就覺得她在寫作業。
“真是頭腦簡單。”晴子暗暗的說了一句。晴子總想，這樣的人也能當監工？連她是不是在寫作業都看不出來，怎么抓那些偷懶的人啊？她爸每回在飯桌上夸浩子有多能干時，她都在心里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可每回浩子說她在寫作業時她也不反駁。
晴子看到浩子遞進來的巧克力說：“喲，這贈品都這么大盒，你是買了多大一盒給你女朋友啊？”
浩子撓了撓頭說：“也沒多大盒，就比你這大點兒。”
浩子怕晴子再問，趕忙說：“工地上還有事，我先走了啊。”
騎上小電驢就跑了，頗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
“嘿，這人，話沒說幾句就走了。”晴子嘀咕了一句，就開始拆巧克力吃了。
2
晴子媽給晴子爸烙了些肉餅子，叫晴子給她爸帶過去。
晴子呢，就一個電話打給浩子，叫浩子來接她。
浩子呢，向來是隨叫隨到的，沒幾分鐘就樂呵呵地騎著小電驢來了。浩子早就聞到這肉餅子的味道了，問晴子：“這肉餅子可真香啊，有我的份不？”
“那可沒有哈，這里就我爸一人的份。快點兒，我爸還等著呢。”大長腿一抬便坐上了小電驢。
浩子也不失落，反正晴子這人對人好都是看心情的，平時不刺他一句就很好了。
到了工地，晴子提起飯盒就走，浩子就坐在小電驢上等她，還得送晴子回去呢。
一晃兩晃的就進了她爸的辦公室，實在簡陋，就一個辦公桌兩個凳子，外加一個小風扇。
“爸，給你帶飯來了。”
“喲， 我的乖女兒來了啦，今天吃的啥啊？”
“肉餅子，做的第一盤就給你送來了，我都還沒吃呢，媽就催著我來。”
“來來來，這第一個肉餅子給我女兒吃。”說著就把拿在手里的肉餅遞給晴子。晴子爸雖然對手下工人十分嚴厲，但到了家里絕對是個女兒奴，不然也養不出晴子這樣怪脾氣的女兒。
“爸，你這兒太熱了，我先走了啊。”晴子拿了餅就轉身走了，步子輕快得很。
“嘿，溜這么快，也不說陪陪我。”晴子爸只好一個人拿起肉餅子默默地吃午飯。
離浩子還有好幾步遠呢，晴子就把手里的肉餅子甩向浩子，浩子還算身手敏捷，接住了。
“這么遠就開扔，你就不怕我接不住啊。”
“這都接不住，那就別吃了。”晴子不耐煩，還翻了個白眼。
“接得住接得住，再遠十米我都接得住，我這不是怕你手累嗎。”浩子拿到了晴子的肉餅子，自是高興，哪里還敢和她頂嘴。
“快點吃啊，吃了快送我回去。”晴子看了一眼天，又忍不住說浩子：
“你看看你停得什么，這么大太陽，你要曬死我啊。”
“我不是以為你馬上就要走嗎，這離吳叔辦公室近。”浩子有點委屈。
晴子兇了他一句：“快點吃！”
浩子不敢懈怠，幾下就把肉餅包在嘴里，咽不下去，噎著了。
晴子看著他，使勁在浩子的背上拍了幾下。
“吃完了吃完了，走吧。”浩子吃完了就立馬坐上小電驢，準備出發。
晴子又一個伸腿，上了小電驢。
3
“老吳，晚上叫浩子來吃飯，徐姐給他送了些東西，徐姐也真是，話沒說幾句就忙著回去做活，又掙不了幾個錢。”
“浩子還要娶媳婦呢，他爸又去得早，能掙一點是一點，行了，我走了。”
晴子聽到要叫浩子來吃飯，就問:“媽，今晚上吃什么啊？”
晴子媽挑了挑眉：“你想吃啥？”
“土豆燒排骨。”
“你不是鬧著要減肥嗎，還吃肉？”
“我吃土豆就行啦，家里還有土豆嗎？”說著就去翻冰箱。
“有土豆，就是沒排骨了，一會兒我去買，你去不去？”
“好啊。”晴子一口答應了。
往常晴子只管點菜，現在還愿意去買菜了，晴子媽想：總算有點大姑娘的樣子了。
買完菜回家，晴子媽和晴子閑聊：“你說這浩子有女朋友怎么不把人帶回家呢，讓徐姐先看看啊。今早上徐姐和我說話，三句里兩句都念著浩子的女朋友。”
“我咋知道呢，浩子才二十多點，也不急著結婚吧。”
“都二十多了，該準備準備了。浩子只說有女朋友了，又不帶回家來，把徐姐急得喲。你見過浩子女朋友沒，長什么樣？性子怎么樣啊？”
晴子有點不耐煩：“你問我，我去問誰啊，我又沒見過。”
“你說浩子不會沒女朋友吧，你爸在工地上也沒見過，你也沒見過，不會是他哄徐姐的吧？”
晴子心里一動，隨即又否定了：“浩子經常給人家買東西呢，勤快得很。”話里透著酸味，心里也開始琢磨。
“也是，浩子是個實誠人。”
晚飯時，晴子媽又和浩子提起了讓他帶女朋友回家的事，浩子只說還沒到那份上，不急著帶回去。
晴子媽看浩子只悶頭吃，也不好再說什么，就把話轉到了晴子身上了。
“晴子，學校有沒有人追你啊？”晴子爸媽總希望晴子在大學找個男朋友，畢業了工作兩年就結婚，所以很支持她談戀愛。
“沒有，都大三的老學姐了還有什么人追啊。”晴子無所謂，她還沒怎么想找男朋友。
“怎么回事兒啊，原先大一不是還好幾個人追你嗎？你選個和合適的先處著唄。”晴子媽就愛操心這個。
晴子癟癟嘴，說：“我又不喜歡他們。”
晴子媽不死心：“我記得有個條件挺好的，父母都在政府上班，人長得好，學習也好，你試試唄。”
“不好意思，人家已經有女朋友了。”
“那其他......”
晴子不想再聽她媽嘮叨，直接說：“人家要么出國了，要么已經有女朋友了，你就別想了。”
“看，就是你不抓緊，都讓別人搶走了吧。以后進了社會，就難遇到條件這么好的了。”晴子媽很是惋惜。
“條件再好我不喜歡也沒用，我可不想找個不喜歡的人生活一輩子。”
晴子媽苦口婆心：“你還小，不懂貧賤夫妻百事哀的道理。”
“我就是不知道，反正我要找一個我喜歡的人，不管他有錢沒錢。”余光里是看著她的浩子。
“我吃飽了，出去走會兒。”晴子不想待在家里聽她媽談自己的人生大事了，尤其還是當著浩子的面。
浩子連忙放下筷子：“吳叔，沈姨，我和晴子一起，這么晚了，外面不太安全，一會兒把她送回來。”
“嗯，一會兒回來把東西拿著啊。”晴子媽叮囑道。
兩個人就出門了。
“晴子也真是，人浩子飯還沒吃完就要出去。”晴子爸看著浩子碗里咬了一口的排骨嘀咕了一句。
4
晴子沒管身后的浩子，直直的就往酒吧里走，浩子只得跟著她。
進了酒吧，晴子直接就和服務員說：“來兩杯最烈的酒。”
看晴子這樣點酒，浩子有點急：“你干嘛，要喝酒喝點啤酒就好了，喝什么烈酒。”
晴子看著浩子翻了個白眼：“又不是我喝，是你喝。”
浩子看著眼前的兩杯酒，心里有些慌，他知道自己的酒量，不過二兩白酒。
晴子把酒推到浩子面前：“喝吧。”
“這喝下去我還怎么送你回家啊？”浩子無奈，又拿晴子沒有辦法。
“快點喝，你不喝我就喝了。”說著就要把酒往嘴里送。浩子哪里能讓她喝這酒，搶過來一氣喝了下去。
晴子看他喝完一杯還看不出醉意，又把第二杯遞給了浩子。
浩子認命，第二杯也下了肚。
喝完后晴子就把浩子拉了出去，走到門外，浩子就已經暈暈乎乎的了，只腦子里還牢記這一件事：把晴子送回家。
晴子拉著浩子搖搖晃晃地進了小區，浩子知道進了小區，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晴子卻不馬上回家，拉他在小區里的長凳坐下。
問他：：“你有女朋友沒？”
浩子先搖了搖頭，然后說：“有。”
“那她叫什么名字？”
“秋......秋華。”
“她住哪？”
浩子腦子里只有晴子家小區的名字了：“花木小區。”
“你胡說，我們小區根本沒有叫秋華的。”晴子自小就住這里，與她年齡相仿的她都認識。
晴子憋了一股氣，心想：好啊你，竟然騙我。但想著還有問題沒問呢，只得忍著。
“你有喜歡的人嗎？”
浩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傻傻的笑了，說：“有啊。”
“你喜歡誰?”
浩子看著她，說：“你啊。”
5
第二天，晴子將浩子約出來，直接開門見山的問：“你是不是喜歡我？”
浩子一聽，就知道是昨晚上喝酒出了岔子了，但只能硬著頭皮說：“你說什么呢，我有女朋友的。”
“叫秋華是么？”
“是啊，你咋知道的？”
“是不是就住我這個小區啊？”
浩子看晴子的臉色，不敢再往下面說了，只微微點了點頭。
晴子看他就來氣，伸手就去打他：“叫你騙我，叫你騙我。”打得浩子一跳一跳的。
浩子無法，只得說：“我沒想騙你的，是我媽，一直讓我去相親，我才說我有女朋友的。”
晴子眼中的怒火更盛了，卻不打他了，還笑著說：“我怎么記得你是在我們家說的你有女朋友的，徐姨還是我媽告訴的呢。”
晴子直直地看著浩子，非要他說明白不可。
浩子看晴子的態度，索性就坦白了，反正就算他撒謊，晴子還是能看出來，還不如一下子死得痛快。
“是，我就是喜歡你。”
“那你怎么不告訴我？”晴子得到那句話，也不急了，等著浩子慢慢說。
“你又不喜歡我。”浩子轉過了頭。
晴子被噎住了，就她以前對浩子的態度，天天刺他兩句，時不時打他，確實不像喜歡人的樣子，但晴子還是挺會給自己找臺階的，她這樣想的：我怎么不去打別人就打你呢，反正就是你不懂我，就是你的錯。
還沒等晴子想到下面該說什么話，浩子又補了一句：“就算你喜歡我，我也配不上你。”
“哪里配不上了？你是缺胳膊少腿還是咋地啊？”
“吳叔他們能把你嫁給我？他們一心想著讓你嫁個學歷高家世好的人，我又沒錢又沒家世，怎么配得上你，就算你愿意，我也不舍得讓你陪我吃苦，沈姨說了，貧賤夫妻百事哀。”
晴子想這浩子想的也太遠了，八字沒一撇呢，就想到結婚以后的事了，但嘴上還是說：“你是吃不起飯啊還是不要臉啊，哪里貧了？哪里又賤了？”
浩子看著她，有點懵，這是什么意思？
晴子看浩子還是不懂她的意思，剁剁腳，又說：“我媽還不是在我爸窮得叮當響的時候嫁給我爸的，你聽她說什么貧賤夫妻百事哀。”
浩子還是似懂非懂的，沒有說話。
晴子是又急又氣，這么明顯的暗示都不懂，難道還要她來告白？她可拉不下這個臉，罵了浩子一句：“傻子。”說完就不理浩子了，拔腿就跑。
浩子還沒拐過彎來，但他知道，他該追上去。
喝一杯最烈的酒，把最深的情說給最愛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