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公治長第五》11:少私便是大公
子貢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子曰:“賜也!非爾所及也。”
《論語·公治長第五》中,孔子一口氣評價了十幾個弟子,總算在申棖那告一段落。用孔子自己的話講叫:“吾未見剛者。”意思是說,我沒有見到當得上剛烈、剛斷的人。在孔子眼中,閱盡人世繁華之后,還能當得上一個“剛”字的人少之甚少。
這個時候,那個緊緊追隨孔子的弟子子貢又開始發言了。他說:“我不欲人知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這話說得很漂亮,跨過兩千多年的歷史時空,這句漂亮話忽然生出好幾層不同的意思來。
一、施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就事論)
子貢作為孔子的追隨者,絕對算是個鐵粉兒。孔子死后,他的三千弟子,七十二賢人都為他服心喪三年,唯獨子貢是為他守墓三年的人。據說,孔子晚年的聲望,也是由子貢樹立起來的。
古人普遍壽命短,許多人五十多歲便撒手人寰,孔子一口氣活到了七十三歲。中國有句俗話叫“老而不死謂之賊”,意思是說人到老年,難免糊涂,難免給別人添麻煩。活到七十三歲的孔子,之所以一直有個好名聲,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一大批像子貢一樣的弟子慢慢的成了整個社會的中流砥柱。
子貢這段話,可以理解為:“我”不愿他人將不義加諸與“我”,“我”也盡力不將不義之事加諸于人。客觀來講,這是一個人的恕道。自己不希望的不丟給別人,自己做不到的不強求人去做。
二、我不求人,亦不施舍(就心論)
孔子一向教育弟子,盡可能的減少自己的欲望,倘真有欲望的,也要學會努力向內,向自心去求。
從這個角度出發,子貢或許也會走個極端:“我”努力做到不向外,向他人求取,“我”也盡可能不去打擾、影響他人。
這樣以來,鉆進這個牛角尖,子貢慢慢地就走上了佛道所倡導的小國寡民、無為路線。
三、不欲人之加諸我,亦欲勿加諸人(就愿論)
孔子有句話叫:“君子之于天下,無適也,無莫也”。意思是說,君子心中沒有固定的成見,對于天下人、天下事不會非要如此,不能如彼。
子貢作為孔子的追隨者,努力修行這種君子德行,慢慢學會了不去強求人。
“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我”不欲人之加諸我的,亦牢牢記在心中,希望這一類的事情不加諸人,這實際上是一個人樂處于仁的表現。
孔子聽了子貢的說法,加上了自己的評語:“賜也!非爾所及也。”
在孔子看來,這樣的情況,子貢是做不到的。一定程度上,孔子認為自己也做不到。
人食五谷雜糧,生活在塵世之間。對于自己與他人、施予與索取、自身與內心、公心與私心,哪里能夠分得那么分明呢?常常是不知不覺間,便混為一談了。能夠時常警醒自己,盡可能多的從公心出發,從自心反思,就已經不錯了。
從前有個朋友,在公司做財物工作。他在自己的門口寫了一幅對聯:“三省吾身過今日,日清月結出此門”,有一次,大家和他開玩笑,有沒有真的做到。他紅著臉說:“一直在努力,絕對做到真的很難。”
生活之中,到處都是柴米油鹽,到處都是瑣碎小事。能夠不為俗務纏身的雅士,哪一個不是將自己所不喜的俗,拜托、加諸于仁,才真正瀟灑起來的。能夠有一絲子貢那樣的仁、恕之心,能夠發自內心的體恤他人,就已經不錯了。
孔子后來有“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說法,后人有“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的發揮,實際上,許多掃天下的大才,都是將掃屋的責任加諸于仁,才得以抽身謀大事的。現在有一種職業叫“家政”,家務事從此光明正大的加諸給他人了,還美其名曰家中“政務”。
子貢話說得輕松,人那里能夠做到絕對的大公無私呢,能夠經常性的反躬自省,經常性的做出調整,少些私心、私誼,便算是大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