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
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
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古時文人愛登樓。登高即能望遠,望遠則心思彌散,容易想得多,容易生悲感。比如——
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
困倚危樓。過盡飛鴻字字愁。
休去倚危樓,斜陽正在,煙柳斷腸處。
誰共登樓,分取煙波一段愁。
所以“不識愁滋味”的少年,喜歡往高處跑。給自己制造一個激發感思的環境,作些傷感行文。
而如今嘗遍了人生百愁,卻不知說什么好了。愁苦經歷太復雜,難以言說得清。愁苦滋味太深重,與人說來無用。又或者按照現代心理學關于心理防御機制的理論,苦痛的打擊太大,以至在不知不覺中被壓抑到了深處。故而此時此刻,只是心頭茫然酸楚。有多痛呢?胸氣結、口凝澀,竟發不出一個字。
最后的最后,也只好淡淡說一句“卻道天涼好個秋”。如此顧左右而言他,又是出于多少的無可奈何和心酸。
那個說“一場消黯,永日無言,卻下層樓”的柳七,是文弱細膩的書生。
這個說“卻道天涼好個秋”的稼軒,性子里依然有一股奔放大氣。
都很叫人心疼。
我過去讀“為賦新詞強說愁”,全以為是他對自己年少時的取笑。如今,能覺出一些溫柔的懷念與理解。
不知“識盡愁滋味”的他,是否偶爾會想念那個“為賦新詞強說愁”的自己呢?
BTW,這篇文章,也有些“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意思。有所感,然而說不得。不過原因沒那樣復雜,只是詞窮而已。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