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中看到了不同于曹文軒筆下的苦難,那是伴隨著福貴的一生、連結著身體一部分的東西,甚至比吃的用的還重要。余華靈巧地轉動著筆尖,一次又一次將福貴的生活推進巷口拐角。當你以為他將會重新開始生活時,命運這時卻跳起了舞。我時常在想,上帝若是為你關上了門必會為你打開一扇窗,因此我便常常在遇到麻煩時等著好運的來臨,當做是生活給我的補償。直到我尾隨著福貴,走在那條灑滿了鹽的路上,觸碰到他那幾乎僵直的脊背,我才明白所謂生命的常態便是那些突然間就橫在面前的碎石子。它害你摔了一跤流了血卻提醒著你,你還活著。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悲痛就這樣,一下一下,按部就班地席卷。
然而,合上書的剎那,發現自己的悲,不是因為福貴一生的遭遇,而是因為那種面對命運的無奈。
痛的是,似乎他沒有怎么抗爭過,唯一的憤怒似乎只有對春生的咆哮。
他所有的力量都用來承受苦難,流盡眼淚,然后繼續蹣跚前行。
生活對他來說,真的是一條路,沒有枝杈,就這么走下去,風來了,就吹風,雨來了,就淋雨。
受不住了,就倒下,直到能再站起來,再走。
一切似乎早就看透,似乎任由命運給予或者操控自己。
即使看不透,開始怨恨迷茫,也會在心底的深處被隱藏的自己說服,讓回憶告訴自己,這一切是注定的。
正如作者說得,這個故事是一個人和他命運之間的友情,這是最為感人的友情,他們互相感激,同時也互相仇恨,他們誰也無法拋棄對方,同時誰也沒有理由抱怨對方。
在我看來,每個人的命都是注定的,不到最后一步我們是看不到結果的。
所謂的和命運做斗爭,不過只是走直路到達終點,和走彎路到達終點一樣。
直路短,風景少,所以會覺得最終的結果晦澀;彎路長,可以沿途尋花問柳,遍嘗春色,以至于掩蓋了結果的單薄。
其實,不過是心態而已,再怎么改變,我們也只是改變了自己接受的方式,而不是接受的內容。
路走得多,心胸開闊,路走得少,人或許也就閉塞,所以看待結果自然不同。
如同結果都是一杯苦酒,有人覺得全當是解渴的水,有人覺得卻是殺人的毒。
但還是敬那些有勇氣去改變的去斗爭的,畢竟拼搏地結果是自己對自己的佩服。
故事終究是講給別人聽的,福貴的故事合上書的剎那就過去了。
他再苦,也是他必須去面度和承受的。不需要人可憐,也不需要太多人了解。
每個人不都是一個福貴嗎?求福滿倉,貴滿房。
卻在求的路上,承受著自己應該承受的一切。
苦的多了,便哭一下,找個人說一聲,然后繼續走我們自己的路。
怨的多了,便罵幾句,然后做做白日夢,幻想下輩子換個好命,錦衣玉食,福祿雙全。
這本書是可以打動人的,最打動的是我們每個人需要承擔的原來是如此的沉重。
原來我們是值得自己尊重的。因為我們都在堅韌地活著。
哪怕轉身看著跟在身后的命運如此高大,卻也不過只打個哆嗦,轉身,走路。
書更打動我的是作者的一句話,與故事無關,是寫在自序里的。
他說:一位真正的作家永遠只為內心寫作,只有內心才會真實地告訴他,他的自私、他的高尚是多么突出。內心讓他真實地了解自己,一旦了解了自己也就了解了世界。很多年前我就明白了這個道理,可是要捍衛這個原則必須付出艱辛的勞動和長時期的痛苦,因為內心并非時時刻刻都是敞開的,它更多的時候倒是封閉起來,于是只有寫作,不停地寫作才能使內心敞開,才能使自己置身于發現之中,就像日出的光芒照亮了黑暗,靈感這時候才會突然來到。
因為這句話,而不是這本書,讓我崇敬余華,因為他作為一個寫字人而不是作家的操守,因為他真正尊重的是寫字,而遠大于寫出的字。
相信自己只有不停地寫字,將心底的飛雪落花化成黑色的印記,才可以留住生命中每個流年。
或許有一天容顏不在,卻可以憑借過往中的只言片語,流出歡笑的淚水。
或許有一天愛我的人走了,我愛的人走了,卻會因為我曾經的感悟將心底的愛繼續灼燒。
或許有一天一切都落寞了,那也可以如同黛玉一樣,焚一香爐火,帶走所有的過往,陪著來生不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