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常年不著家,又是個酒鬼,喝多了我媽她們三姐弟自然也少不了受罵挨打。媽媽是三姐弟中的老大,自然受到外公的責罵最多。這也間接導致了我媽在20歲左右遇到我爸時義無反顧的就嫁了。
我媽21歲時就有了我。我的外婆也就做了外婆。
我生于1994年,出生時外婆才40出頭。
奶奶和爺爺生了四個兒子,老兩口特別希望有個女兒。所以那時奶奶并沒有因為我的出生而苛責媽媽。但我媽的日子也不好過,因為沒有分家,所有的收入都要一分不少的上交奶奶。事情的爆發是在我爸給三年沒買過衣服的媽媽買了一套30塊的夏裝,奶奶樓上罵到樓下罵了三天。
看到媽媽痛哭委屈又不敢頂嘴的樣子,小妖爸爸找來了家里的長輩要分家。一番折騰后分得了一個看不出年代的柜子,三個碗和奶奶從樓上扔下來的破被子。小妖一家人被趕回了連窗子都沒有的老家。
索性我媽嫁的不遠,很快外婆就帶著肉和油趕來了。安定了年輕爸媽的心。也帶走了三歲的我去照顧,好讓爸媽安心打拼從頭再來。
就這樣外婆家滿院子的耳環花陪我長大。
春天的時候,我們一老一少去田洼里種萵苣和小白菜;夏天的正午,外婆提著幾斤玉米去路過門口的換西瓜車里挑選一個不大不小墨綠色花紋的西瓜,我顛屁顛的抱起西瓜放進剛壓出的井水里;秋天一早外婆就從背簍里拿出帶著露水的金銀花藤,摘下香甜的金銀花來曬干,喝不完的可以賣出好價錢。冬天的晚上,吃完用爐子烤的紅薯,和外婆天剛擦黑就上床了,呼呼的北風加上外婆奇異色彩的故事,童年的冬天就這么呼嘯著過了。
我上小學之后每隔一周才去外婆家過一次周末,學校放學就直接飛奔去她家。后來我就懂事了,也記事了。從和外婆聊天中,可以拼湊出的記憶是:
其實外婆的生活從來就沒有容易過,小時候要拉扯自己的七個弟妹,嫁人了從來沒有得到過愛情,同族的兄弟媳婦排擠,生活的重擔壓迫。那時候種地要交農業稅,三個孩子要上學,柴米油鹽醬醋茶也要開支。還有外公在外面欠的債別人也來家里拉糧食和豬抵債。她年輕的時候從沒有一刻停歇過,甚至再大雪淹沒的膝蓋的天氣跑遍了附近所有的山去挖能賣的山貨換來吃的和孩子的學費。
外婆算是真正在苦里泡過的人,但她真的從來沒有放棄過。在媽媽小的時候把風雪擋在她們三姐弟的背后。在我小的時候給了我世界上最暖的童年。她總是變著法的安排自己并不完美安逸的生活,你們應該想不到她有滿院子的麻桿花和耳環花,還有一洼韭菜地,因為護理的好,生生不息割了一茬又一茬已經有七八個年頭了。外婆還有幾塊漂亮的桌布,碎花那塊有米色線的針織邊,紅白格子的那塊她最喜歡。
外婆是蒲葦一般苦命但堅韌的人,但你和她待在一起,就有一種冬日暖暖的太陽曬在棉花上溫柔的安全感。
后來小姨遠嫁了,舅舅也娶了舅媽有了孩子。我也離開家上了高中和大學。
大學畢業的時候外婆的頭發已經全白了,也生過幾場大病。
我已經工作兩年了,在有一天下班躺在床上玩手機的時候。就突然就很想她,很想那十年里和她在一起的時光。
最大的幸福就是她還在,我還可以回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