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這天,我開始起草這篇文章,說說我長久以來的理想,希望它因為生日而成真:
我最大的理想,是做一名家庭主婦。
成為家庭主婦以后我可以更好地陪陪孩子。
不再受朝九晚五的制約,也不用出差、開會、寫報告。不用每天午夜輾轉反側地入睡,第二天一大早還要頂著黑眼圈做一份簡陋粗鄙的早飯。
每天的親子傾聽時間,可以無限地延長。無論什么時候孩子喊一聲媽媽,我就可以放下手邊的事,飛奔到他的身旁。
所有的瑣碎可以推到明天白天完成,我只要在孩子需要的時候,做一個全心全意陪伴的媽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忙里偷閑地傾聽,急不可待地打斷。
我可以早早地起床,把煎蛋做成心形,把番茄擺成太陽,面包上用巧克力醬畫一個甜甜的笑臉。
我可以早早地入睡,睡前一抹安靜的燈光,籠罩一本童書、一場溫暖輕柔的誦讀。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邊急吼吼地把臟衣服丟進洗衣機,一邊吼著:“快點寫作業!”
每天我要拉著孩子的手,目送他走進校門,也會早早地守在放學的街頭,興高采烈地向那個四處張望的小家伙招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每晚下班高峰時在如怪獸般涌動的車流中爆粗口,煩躁而不安地沖向那份小小的等候。
我可愛的孩子,他借我而來,慢慢長成了自己。他的思想那么璀璨和神秘,他屬于未來我所不能企及的世界。
即使我是這樣庸碌又焦躁,他也一如既往地愛我。就算是面對我的責罵而崩潰地大哭,一邊哭一邊說這輩子再也不理我了,也會在不久以后,主動碰碰我的手,用濕漉漉的大眼睛偷偷地觀察我的表情,然后滿懷喜悅地擁抱我。
我的孩子,愛我永遠比我愛他更多。
成為家庭主婦后我可以做一個更溫暖的愛人。
我會在每天上午陽光最好的時候灑掃,一邊聽一曲悠揚的古琴曲,一邊用軟布擦拭柚木的地板,讓它在陽光下慢慢地顯露出木頭原本潤澤醇厚的顏色。
我會把洗凈的衣服拿到庭院里,掛在陽光下。雪白的襯衣迎著風展開、飄揚,像撲閃著白色的翅膀。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因為無人看管而把它們都掛在陽臺里,關上厚重的玻璃窗。玻璃雖然透明卻毫無生氣,像離開水的魚的眼睛,透過它的陽光,也是奄奄一息的,散發著萎靡的熱量。
我會散著步走到菜場,聽著喧鬧的人聲,四處尋覓更加圓的白蘑菇、更翠綠的青椒、更潤澤的嫩韭菜,然后開心輕松的拎著它們回家。而不用像現在這樣,每周才能去菜市場,拖了重重的幾籃菜回家,丟進巨大的冰箱,然后一周都會看著逐漸發黃的菜葉和失水的辣椒而感傷。
我會仔細的琢磨菜譜,看看什么湯更滋補,什么搭配更適宜時令。就是做一碗蛋花湯也琢磨一下配色,把香菜細細地切碎,撒在熱氣氤氳的湯面上,像綠色的小鳥振翅在綿軟的云朵上方一樣。
我會焚一爐幽香,等待愛人回家,聽到門鈴快速地奔過去,給他一個輕輕的擁抱。我會微笑地看著他盈著笑意的眼睛,溫暖地詢問他一天的情況。夜色深沉,我會依偎在他身旁,聽著他深沉醇厚的男低音在我耳旁喃喃細語,慢慢進入夢鄉。
我細膩又強韌的愛人啊,為了能夠和我在一起,付出了多少辛苦和悲傷。即使我和現在一樣,因為疲倦而煩躁易怒,他也會輕聲地安撫我,等待我慢慢地成長。
我的愛人,他愛我比我愛他更多!
成為家庭主婦后我可以做一個更真實的自己。
不用再為了迎合領導的喜好而改變思路,也不必再寫一些自己也不相信的計劃和總結。我可以更忠誠地寫一些屬于我自己的文字,也許它很拙劣,也許它像碎金一樣閃爍著思想的光,不管它是什么樣子,它是屬于我的,我手寫我心,我心也是舒暢的。
我會再度拿起畫筆,細細的用工筆畫一只翠鳥、兩柄荷葉,淡墨簇擁著濃厚的丹青。像譜一首悠揚的笛曲,不慌不忙地,歲月悠長。
我會踩著灑滿陽光和梧桐葉的石頭路,去一寸寸地丈量我生活的城市?;蛘唛_一輛小小的房車,去看看他鄉的人和景,感受一樣的也是異樣的情感和人生。
我再也不會錯過鐘愛的藝術展,還有每一個風格迥異的畫廊。我要再次踏入象牙塔般的大學課堂,選擇一門當初失之交臂的課程,開啟生命中另一扇窗。
我要重新開始歌唱,讓曾因疲憊而喑啞的嗓子重新變得溫情又嘹亮。我要去結識不同的人,看看更多彩的世界,不一樣的風景。
我多年來未曾謀面的自己,你委屈了。在每個夜深人靜的夜晚,你從潛意識里憐憫地看著庸碌而無味的我,靜靜地為我療傷。
我的自己,愛我比我愛她更多!
當我結束上面這些幻想,我突然發現很多事我現在就可以做,不用等待空閑,也不用等待時機。等待就像是一味摻雜著麻痹劑的孟婆湯,讓人在懶洋洋地預約中慢慢地遺忘,遺忘了自己,遺忘了未來,遺忘了去駐足觀賞:這晨霧彌漫、星落日生,這萬家燈火、夜色蒼茫,這色彩斑斕又匆匆而過的人生。
我的孩子、我的愛人、我自己,我遲到了,我已經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