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倆叮叮囑囑地送我到車前:“天黑,不得眼,開車慢著點。”
女人伸手折下院門口帶葉桃枝,放在車廂里:“帶著它,路上就不怕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借著黑的夜色,讓眼淚熱熱地流出來。
下午,這夫妻倆摳餿冒煙地把運費記較了半天。為了省坐車回家的錢,不管怎么對她說貨車不可載人,交警見了會罰錢扣分,這女人還是用肥胖黑黑的手把她那精瘦的男人推上了車廂,裹了層蓬布,冒充一件貨,和那些貨物混在一起。她得意地拍拍男人的頭,沖我笑:“這才是真貨”!大肥屁股大刺刺地癱坐在副駕上,兩只大肥黑腳丫往臺面上一放,洋洋地互搓了搓:“開車!走家去!”
一路打開窗,強忍著女人發出的難聞的體味,敷衍地應幾聲她喋喋不休的話語,從春到冬,從前到后,雞毛狗種,她不覺得我敷衍的冷淡,認為我那是在專心開車。十分地稱贊。
她自說自話了一路,叫人明白什么叫“長舌婦”。暗暗告誡自己不可這樣地多言語多聒噪地惹人厭煩。
男人說:“大妹妹,記著在回去的路上,不管遇見人,什么情況,都不要停車下車,現今剜巴熊人多,凡事要多個心……”。
車行在鄉間兩邊長滿高粱玉米的窄路上,拐彎處又添一道黑森森的山,一排齊整整的墳。大燈照見飛快跑掉的什么小獸。
心略略有些怕,皮膚開始發緊。
果然,聽見車身“砰”地一聲響。像是石塊砸中的聲音。
前路有兩三個人散落著。
也許,那個男人說的對,鬼倒不怕,怕的是搗鬼的人。
拼命地摁著喇叭,沉著心想:他們若不讓行,就大踩油門沖過。
他們極快地閃在路邊。
車呼嘯而過,什么都沒發生。
對面遙見一束燈光,心似有期盼。漸來漸近,關遠光,閃了下近光。也閃了下燈,回應這夜路上的問詢。才覺手心都是汗。
看見燈火,看見村莊,看見村橋,看見橋頭吃燒烤的人。
還是愛這煙火的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