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是夜,誰人入得夢?
Chapter Twelve
我的呼吸越來越急促,黑壓壓一片的人頭被我的眼睛無限擴張了般,密密麻麻地看起來恐怖極了。
不由自主地,我的身體竟開始顫抖,而腦袋則空白了一片。
身體無意識地一點一點地往后退著,直到結結實實地撞到一堵人墻上,內心的恐懼感才稍稍散開了一些。
低下頭,我朝著地面重重地舒了口氣,隨即連忙轉身向身后的人道歉,“對不起?!?/p>
“顏小懿,你一大早來醫院不排隊掛號,怎么練起倒退來了?”
又是他!
這個聲音,我似乎已經牢記在心了。
我有些懊惱地低著頭,望著锃亮锃亮的拋光磚上那一成不變、中規中矩的休閑皮鞋,沒好氣地回道,“誰會那么無聊來醫院練倒退?”
“不練倒退?那就是來看醫生的!怎么!你見人多就不敢排隊啊?說吧,你要看什么科?掛了號了沒?反正我要去排隊掛號,順便幫你的號也掛了!”他說話的聲音爽朗依舊。
抬起頭,他那一如既往的笑容將我心底的恐懼一掃而空??傆X得眼前這個人似乎沒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每次遇見的他,總是令人覺得如沐陽光!
我有些不自然地對極品男子“胤禛”訕訕一笑,隨即又悄悄的別過臉,望了眼身后那一片黑壓壓的人海。
內心的恐懼感瞬間再度竄了上來,我的手不自覺地顫抖得越來越厲害了,呼吸也更急促了一些。
“顏小懿!”他略帶絲絲詫異的呼喚聲倒是給了我一絲力量。
我深呼吸了幾口氣,望著他的臉竟強壓下了內心的不適。
雖然對于這個極品男我真的打心底有些不喜歡,但為了能順利復診,我只得咬了咬牙,低聲向他請求道,“你能不能幫我去取下號,我已經預約了心理科的金主任。”
“知道了,卡給我!”他那寬大而又厚實的手掌十分自然地攤開在我的面前卻并不問我去看心理科醫生的原因。
我有些木然地望著這個細膩的手掌,腦中突然浮現出當年胤禛向我秀著他那雙長了些老繭的手掌時的場景。
還記得那時我曾嘲笑他并不是含著金湯匙的天潢貴胄,而他總是抿著唇不語任由我在一旁嬉嬉鬧鬧。
那些鮮活的記憶在我的腦海中跳躍著,可是眼前這個有著細膩白嫩手掌的男人是那個極品男“胤禛”并不是那個由我任性的愛新覺羅·胤禛!
好半天,我才緩緩抬起頭對上了他那對笑眼,顫抖著將市民卡遞給了他,輕聲說了句“謝謝”。
只聽到他說我又欠他一個人情后,那幾乎與胤禛一模一樣的背影便沒入了那黑壓壓的人海之中。
若他真的是胤禛的轉世,希望這一世,他的嘴角能永遠能像現在這樣上揚著,永不下垂!
我笑著走出了大廳,明媚的陽光灑在我身上,胸口的那一股悶氣與恐懼終于徹底散開了!
與醫生聊完已經是中午下班的時間了,醫院里的人群總算是散了一些。
這一次復診,醫生再也沒有給我開任何輔助的藥物只是囑咐我要多注意休息,要我自己慢慢用自己的意志去克服心理障礙。
穿過醫院門診大樓的掛號大廳,我突然停下了匆匆的腳步,不自覺地掃視了大廳幾圈。
稀稀落落的人群,三三兩兩,有嬉笑打鬧的,有表情嚴肅的,卻沒有發現我想要尋覓的身影。
我的心里竟滋生了絲絲失落感。
我為什么要失望,不期待則不失望。我不該抱有那種不必要的期待,十分不該!
這些日子里,不論我如何旁敲側擊、含沙射影地表示不愿與陳軒再有任何多余的交集,而陳軒卻始終裝傻充愣,騷擾電話依舊每日不斷,總是找著各種借口約我出來,真是堪比最佳男友了!
張倩與潘茹因為陳軒的事情,也時不時地對我旁敲側擊,各種告誡不斷。我也知道這段時間里她們一定與陳軒起了不少爭執。
關于我與陳軒的關系與感情,已經畫下了句號。我不想再因為這段結束了關系而影響了大家的生活。所以在我這白得的假期的最后一天,我決定與他再見一面,當面把話都說清楚。
等我與陳軒約好準備出門時,才突然發現我的車被老媽開去了4S店做保養了。
這會兒老媽、老爸都不在家,家里也沒有多余的車了。與陳軒約見的地點與我家又有一些遠,今天雖然是周末可我這個年紀,身邊的朋友們基本上都已結婚生子,周末可是屬于家庭或親子最佳時光!
若是與張倩或潘茹說,我要去見陳軒豈不是又要接受她們所謂的“愛的教育”!
難道要坐公交?
撇開人多我有些害怕不說,該坐哪路公車去那兒我也不清楚!
打的?
萬一遇上要拼車的話怎么辦!
距離我們約定見面的時間只剩一個小時了,我向來不喜歡約會遲到或放別人鴿子。在家里躊躇了半天,最后我選擇了硬著頭皮出門打的。
結果令我非常失望——我獨自站在車來車往的馬路上等了好久,這會兒手都伸酸了卻始終攔不到一輛出租車,即使現在我想與人拼車也沒得拼……
十年又響了起來,我知道這一定是陳軒打來的,估計他一定是問要不要過來接我。說實話我是真的不愿他過來接我。但現在如果不搭他的車,我一時半會也攔不到出租車。
總不能爽約吧?
如果想與他說清楚也必須要見面才行。
正當我猶豫著要不要接他電話叫他過來接我時,一輛白色的Q5在我面前緩緩地停了下來。
我皺了皺眉,心想不會又是那個極品男吧,哪知車窗搖下來露出來的還真是我最不愿再見到的那位仁兄的臉!
“喂,顏小懿,要去哪兒?”他笑著問。
“你很閑嗎?”我冷著臉并不回答他的問題。
“上車吧,我送你!”他笑得依然如此燦爛絲毫不受我冷漠態度的影響。
“你真的很閑誒!”我故意譏諷他。
“我從來沒說過我忙!顏小懿,這個點車比較難打,上車吧!我送你!”他對我勾了勾手指,眨了眨眼,說實話這模樣著實很可愛。
見我依舊杵在原地不動,他竟傾身打開了副駕旁的車門,朝我大喊道,“顏小懿!上車吧,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我猶豫了幾秒,看著路上來來往往的車,再看了眼一直在唱歌的手機,最終還是有些無奈地坐進了他的車。
見我乖乖地上了車,系好了安全帶,他便按了落鎖鍵,踩下了油門就出發上路了。
“去哪兒?”他問。
“萬象城?!蔽业恼Z氣并不好。
即使人家三番兩次幫過我,可我對他總是習慣性地拉長著臉。
有時候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我會這樣對他,僅僅是因為他與胤禛長得一模一樣嗎?
“有點路?!彼祥L著尾音,笑著。
以為他嫌路途遙遠,我也不想麻煩他,非常自覺地說道,“不順路的話就放我下車吧,沒事的。”
說完我便低頭伸手準備解開安全帶,哪知他突然伸過一只手牢牢地按住了我那正解安全帶的手。
他的手掌正如我所見的那樣,很柔軟。兩只手觸碰在一起的那一剎那,我的心跳漏跳了一拍,手背一陣酥麻——觸電?
危險!
必須敬而遠之!
“我又沒嫌遠,說了送你就送你,不論你打算去哪兒!反正如你所言,這會兒我很閑!”他笑道。
我清咳了一聲,趕忙抽離了自己的手,冷冷地說了句“謝謝”后就安安靜靜地坐在位子上,將臉別了過去望向了窗外,不敢去看他。
車內正放著陳奕迅的粵語演唱會,我一個字都聽不懂。窗外也沒什么好風景,剛被他的手這么一碰,我的心實在是平靜不下來,臉燒得越來越厲害,心也慌得厲害。
我只得又開始不斷地告訴自己——他不是愛新覺羅·胤禛!
他是極品男,是那個我非常討厭的極品男!
在我一直罵自己的時候,極品男倒是率先開了口,打破了車廂內由我獨自一人營造出來的窘境。
“顏小懿,你這幾年一直在上海?”他問道。
我心頭一驚,別過臉望著泰然自若地開著車的他,詫異地反問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匆匆側過臉,朝我訕訕一笑,“上次北京回來在機場,聽你那個有點兇的女朋友說的。我可不是故意偷聽的!”
對啊,上次張倩與陳軒的爭執有些大聲,而那天他也在場……
“我從上?;貋硪荒甓嗔?。”
見我回答了他的問題,他便繼續問道,“你是在約旦騎馬墜崖的?”
我怔怔地望著一臉淡然的他,又一次詫異地反問道,“這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別告訴我又是聽我那個有點兇的女朋友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