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山前白鷺飛（十六）
十六
自從上次險些被熊師傅撞見，如花再也不敢讓談一峰到庫房來私會，可談一峰已經癡迷于如花的肉體之中，只要一上午沒看見如花一眼，就像丟了魂一樣，做事心不在焉，更別說不許他和如花一起。
談一峰借口到庫房取東西，私下丟給如花一張紙條，上面寫到：“除了他早班、庫房有事外，沒有特殊情況，我們每天中午西塞山見。”
造紙廠馬路對面就是西塞山，自從如花嫁到西塞街以來，還從沒上過西塞山。西塞山坐落于城區東部長江南岸，它因唐代詩人張志和的那首膾炙人口的“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詩句而聞名于世。雖然名聲在外，但因各方因素制約，西塞山一直沒有好好規劃，在如花眼中，這不過是一座極為普通的山，遠不及家鄉叢山的峻秀。平時人跡罕見，去那約會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如花也是鬼迷心竅，自從和談一峰有了私情，對他的話百依百順，她也顧不及其他，只要有機會，他倆中午都在西塞山上的偏僻處風雨際會，不亦樂乎。
俗話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如花的私情終究還是被其他人發現，這人就是和陳來軍的一起看大門的吳寶珍。 都說女人的直覺和敏感是天下最可怕的事情，更何況是個每天坐在大門口看人進出的。吳寶珍原先也在車間干活，誰知有次上中班的時候，腦子一走神，手被卷進紙機軸承當中，五個手指頭，鋸掉了三個，從醫院出來后，她直接被安排到廠門衛室上班。
吳寶珍本來是個閑不住的人，看人都看出了經驗，哪個包中夾帶什么，從她面前一過，她都能猜出八九不離十。除了早班太扎眼外，一些職工都會在中班下班時，偷偷夾帶一些白紙回家，好給孩子們做成本子。門衛室的人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除非廠里突然襲擊，保衛科行動，抓個正著，那也是愛莫能助，哪個碰到槍口上，哪個倒霉。
只要是吳寶珍的早班，她都看見如花中午休息時分都要出廠一趟，來去一個小時。吳寶珍慢慢起了疑心，因為如花沒騎自行車，不像是回家的樣子。人一旦有了好奇心，她就會特別留意此事情，吳寶珍發現另外一個人也是在這個時間點進出，此人就是談一峰，兩人表面上看似不相干，卻都是朝著西塞山那邊方向走去。吳愛寶珍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好奇心陡然高漲，幾日觀察下來，她斷定這兩人是去西塞山幽會！
人一旦掌握某人的秘密，就很難守住，吳寶珍私下和關系最好的桃子講了，桃子在食堂上班，食堂又是一個傳播八卦的地方，沒幾天工夫，有關如花和談一峰的私情在大家口中傳到沸沸揚揚。這話傳到姑子陳愛梅耳里，她氣得夠嗆，不管事情真偽，無風不起浪，既然大家說得有鼻有眼，她就不能坐視不管。
陳愛梅氣沖沖趕到庫房，熊師傅正好不在，陳愛梅拴上大門，如花看見姑子一臉陰沉，心中暗暗叫苦，這兩天她也聽到背后有人議論她的緋聞，她于是果斷斷絕了和談一峰的一切幽會。
如花站起來，還沒張開口，陳愛梅已經滿臉怒氣走到了她的面前，厲聲問道：“你可聽到大家的議論？”
如花本來有些心虛，她看陳愛梅那架勢，如果稍有遲疑，定沒好果吃。她心中咬定堅決不能承認，捉賊就捉贓，抓奸就抓雙，反正你沒有抓到，我死活不會承認!如花拿定主意，一副并不在意樣子，不緊不慢說道；“嘴長在別人身上，我還能不讓他們說話？”
“你到底有沒有作出不要臉的事情？”陳愛梅又氣敗地問道，她幾乎按奈不住，只等如花點頭，便會一巴掌下去。
“姐姐說的什么話，別人往我身上扣屎盆子，你也要撒泡尿不成，還嫌惡心不夠？”如花瞬間淚奔，“你得罪人，我來擔這些無須有的名聲，我都無處可訴，你反而來責問我的不是，你們看見了，還是抓到了？我是什么人，一個從農村來的丫頭，別人是什么人，大城市下來的大學生，他會看上我？毀了我倒不要緊，我總是習慣了別人的指指點點，人家還沒結婚，可別讓不相干的人也擔這名聲？”
如花想到這些年的委屈，坐到椅子上放聲大哭，陳愛梅本來是沒有確切證據，如花這一哭，她也不知所措，原本是來詐唬如花真假，反而被她嗆了一通。
“沒有就好，我就擔心別人亂嚼舌根，廠里捕風捉影的事情又不是沒有，他們就是沒事也要編出什么事來。”陳愛梅口氣緩和了一些，但她還是有些不放心，她拍了拍如花的肩膀，說道：“人言可畏，你還是要注意些，或許平時接觸時讓別人誤會了。”
如花一聽，站了起來，收了收東西，背著包就走。陳愛梅見她如此舉動，連忙問道：“你這是干什么？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下。”
“既然你們不放心，我回去就好，這班上得沒意思，不如呆在家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你們總可放心。！”
如花摔門而去，陳愛梅看得目瞪口呆，望著她的背影，氣得說不出話來，沒想到這個平時不吭聲的浠水坨子竟這大脾氣，她倒小瞧如花了！
如花其實內心像兔子撞懷，蹦蹦亂跳。她裝腔作勢的樣子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這還是那個從鄉下來的馮如花嗎？她剛才舉動無非是在掩飾自己的慌亂，她也知道如果再不收手，被人抓住現行，她完了，談一峰也毀了。她不能害了談一峰，他將來的路還長，不能因為她而毀了前程，盡管他們彼此相愛，但在世俗面前，他們不得不熄滅剛剛燃起的激情，否則，死無葬身之地！
如花一路走，一路抹眼淚，剛剛看到的希望又一次破滅，這就是命，她不得不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