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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城之戀》（張愛玲小說文集）共讀時間：7月3日-7月15日
今天我們的共讀目標是《傾城之戀》（張愛玲小說文集）的《琉璃瓦》

今日共讀：
《琉璃瓦》的結構和情節有獨特的精妙之處，今天我們的領讀就來分析這篇文章獨特的結構和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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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讀內容：

《琉璃瓦》的結構和情節

這篇文章講的是一個父親嫁女兒的故事，而且分別嫁三個女兒，這是一個有趣的地方，也就是說，這篇小說的開頭之后會因為三個女兒的婚嫁而分成三個小故事，這三個小故事又因為都是姚先生家的嫁女故事，所以彼此不是前后因果的關系，而是地位相同的關系。

這樣的話這篇小說將遇到兩個難題，一個是既然都是嫁女，那么嫁女這件事將會換成三個不同的人物出場；二是既然這是地位相同的，如何讓這三件事產生前后關系。

我們來看看張愛玲是如何解決這兩個難題的。

既然都是婚嫁，張愛玲所選取的婚嫁的場面都是不同的。

嫁完的琤琤

姚先生把大女兒琤琤嫁給了印刷所大股東的獨生子，這個婚事，琤琤不是十分滿意，這是大女兒一開始的故事，是已經嫁完的狀態，它著重描寫的場面是：

“三朝回門，琤琤卸下了青狐大衣，里面穿著泥金緞短袖旗袍。人像金瓶里的一朵梔子花。淡白的鵝蛋臉，雖然是單眼皮，而且眼泡微微有點腫，卻是碧青的一雙妙目。夫婦倆向姚先生姚太太雙雙磕下頭去，姚先生姚太太連忙扶著”。

新夫婦回門的晚上，啟奎向錚錚言及有人說她之所以會嫁給他，是姚先生出于自己職業發展的考慮，并表明了自己的懷疑，錚錚聽后很氣憤。

一者她當時并無另外中意的對象，二者啟奎的家世無可挑剔，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她對于啟奎本人挑剔不出什么毛病來，她并不討厭他。這種種因素綜合起來促成了她的婚姻。姚先生對于女兒的婚事有他的利益目的，但做女兒的并不以他的目的為目的，她自有她的想法，也更看重自己的意愿和情感，她重視的是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依照父母的想法成為父輩追逐利益的犧牲品。

姚先生算是旗開得勝如愿以償了，可只等著收獲的他卻落得個“印刷所里的廣告與營業部合并了, 姚先生改了副主任”而“賭氣辭了職”的結果。

婚前的曲曲

二女兒曲曲呢，是婚前談戀愛，包括帶男朋友回家也是婚前。

大女兒故事的結束是這樣的：“經過了這番失望，姚先生對于女兒們的婚事，早就把心灰透了，決定不聞不問，讓她們自由處置。他的次女曲曲，更不比琤琤容易控制。曲曲比琤琤高半個頭，體態豐艷，方圓臉盤兒，一雙寶光璀璨的長方形的大眼睛，美之中帶著點獷悍。姚先生自己知道絕對管束不住她，打算因勢利導，使她自動的走上正途。”

這段話的意義非常巨大，它在結構上是一個承上啟下的過渡段，承的是對大女兒婚姻上的失望，啟的是姚先生對二女兒的婚姻態度的轉變。

這句話把大女兒和二女兒原本地位相當的婚嫁故事，通過情感上的邏輯，將其首尾連在一起了，所以對大女兒的失望，變成對二女兒自由處置的方法。

姚先生自知絕對管束不住曲曲，因此一向反對女子謀職的他把曲曲薦到某大機關作女秘書，這機關一者有小小的要人，二者更有許多少年新進，他設想曲曲能在這人才濟濟的男子群體中選一個青年才俊，不料曲曲卻看中了一個身世背景皆無靠薪水吃飯的三等書記王俊業，這自然惹怒了姚先生。

曲曲非常清楚父親在自己身上打的如意算盤，因此當姚先生質問她時，她說 : “不是我的錯，玩玩不打緊，我不該挑錯了玩伴，若是我陪著上司玩，那又是一說了! ”

姚先生則回應道: “你就是陪著皇帝老子，我也要罵你 !”而曲曲的言辭則更為犀利尖刻，直刺姚先生的內心深處，“罵歸罵，喜歡歸喜歡，發財歸發財。我若是發達了，你們做皇親國戚，我若是把事情弄糟了，那是我自趨下流，敗壞了你的清白家風，你罵我，比誰都罵在頭里! 你道我摸不清楚你彎彎扭扭的心腸。”

曲曲聲明今后不讓王俊業上門，但有一點“橫豎我們在外面，也是一樣的玩，丟丑便丟在外面，也不干我事”。面對姚先生“你敢出去”的威脅，曲曲從他身背后走過，用鮮紅的指甲尖在他耳朵根子上輕輕刮了一刮，笑道 :“爸爸，你就少管我的事罷! 別又讓人家議論你用女兒巴結人，又落一個話柄子!”隨后翩然下樓而去。

這話嚴重打擊了姚先生。曲曲已明確聲明不讓姚先生出于利益目的來安排她的婚事，姚先生已經沒有了傳統封建家長令出如山的權威了，女兒敢于用犀利的言辭諷刺挖苦他，并直言不做父母的搖錢樹，美麗的“琉璃瓦”要掌握自己的命運，開始了對于父權制的反叛。

曲曲也是極有策略的女子，她深知姚先生好面子的傳統心理，不能忍受女兒有不守規矩有辱家風的行為。她和王俊業的約會不斷傳入姚先生耳中，迫得姚先生應允了二人的婚事，只為早日讓曲曲離開眼前，以免教壞了妹妹們，再者姚先生要顧及家庭的聲譽，不愿斷送了其余五個女兒攀權附貴的前途。

而曲曲也自然地由先前“我又不打算嫁給姓王的，一時高興，玩玩是有的”這一態度，轉變為愿意嫁給王俊業，曲曲考慮自己的婚事是以自己的情感取向為依據的，錢固然重要，但只有情感是真實的，這是她的選擇。

但這選擇不是沒有掙扎和思前想后。“錢到底是假的，只有情感是真的——我也看穿了，天下沒有十全十美的事”，這是曲曲思量的結果。

姚先生軟硬兼施終不得, 最后是“賠了女兒又折銀”。二女兒故事結束時是這樣的：“姚太太靜極思動，因為前頭兩個女兒一個嫁得不甚得意，一個得意的又太得意了，都于娘家面子有損。一心只想在心心身上爭回這口氣，成天督促姚先生給心心物色一個出類拔萃的夫婿。姚先生深知心心不會自動地挑人，難得這么一個聽話的女兒，不能讓她受委屈，因此勉強地打起精神，義不容辭地替她留心了一下。”

對于三女兒婚嫁的態度，這次又換了另一種方式，既不是直接由父母做主，也不是讓女兒自由戀愛，而是一種更加溫和的態度，希望三女兒可以嫁一個讓大家都滿意的人。

所以到三女兒婚嫁的安排就更早了，是去相親。

相親的心心

姚先生選中了杭州富室嫡派單傳的青年陳良棟。不料，初次見面之后，心心與席上坐在她隔壁的窮學生程惠蓀互生愛慕之心而兩情相悅，而對相親對象陳良棟分外厭惡，這可違逆了姚先生的意思，他勃然大怒。

當姚先生張羅心心與陳良棟進一步相處時，馴順的心心不僅哭得越發嘹亮，并且索性叫喊起來“把我作弄的還不夠! 我——我就是個木頭人, 我——我也受不住了哇”。這一舉動，在心心來說是不易的，但她還是鼓起勇氣喊出了內心的聲音，她不若曲曲那般有計謀策略，但她的慟哭就是她的反抗，表達著對姚先生的不滿和對于姚先生行為的否決，她盡管性格柔馴，但并沒有向姚先生妥協。

心心也有她的選擇婚姻的準繩，即真實的情感，真正的志同道合。這在相親回來，她與姚太太的談話中又可以見出。她含羞帶嬌地向急于知道女兒心意的姚太太說起程惠蓀“不贊成太新式的女人”，而心心恰恰不是新式的女子，她性格中傳統的成分更多一些。

我們由此知道，心心與程惠蓀做了較深入的溝通，有了一定的了解, 并在這了解的基礎上相互萌生情感。在心心的內心里，她已是選定了程惠蓀，欲要隨他去北京，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敢于頂撞父親。

她的否決陳良棟，不僅僅是因其相貌不佳，更可能是從精神到思想，心心與他無法契合，這又使姚先生的美夢成為泡影。在姚先生大病之際，心心與程惠蓀互有往來，姚先生病愈后也無心查問，柔弱的心心也獲得了婚姻的自主。

綜上所觀，雖然是三次婚嫁，但是卻不會給我們重復的感覺。就是因為張愛玲在選取場面進行詳細描寫時，故意錯開了三次婚嫁的階段，而這三個階段，分別是婚后、婚前和相親，分別對應大女兒、二女兒、三女兒的婚戀階段是越來越早的，所以這篇小說造成了結構上獨特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