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99年的夏天，那時候我8歲，姥姥每年的七八月都會帶我去姨姥家，那里很偏僻，除了兩個多小時的車程還需要徒步翻過兩座山，姨姥家就在小山坳里。天氣很熱，小客車被塞得滿滿的，一路逛逛悠悠吱吱啞啞，車窗打開就被塵土嗆地直咳睜不開眼，關上車窗又熱得流汗不止，車里不知道是誰抱著的小孩哭哭鬧鬧，這一路看不到風景又熱得心煩，趴在姥姥懷里好不容易熬到下車。太陽正毒，我猜大概是一點鐘左右吧。我們找了個小飯館要了兩碗面，”寶寶，多吃點，我們要走很久才能到，這里不比家里，不到姨姥家沒有吃東西的地方。“嗯”我使勁兒點點頭喝了一大口湯。

進山之后還真是涼快，我們走進松樹林，陽光被茂密高挺的松樹遮住，只零星灑下點點陽光，腳下的松針厚厚的，踩上去軟軟的，還有松油的味道，清香冰涼。我緊緊的拉著姥姥的食指，因為山里安靜的讓人害怕，連鳥兒和蟲鳴都沒有。這一路就這么安安靜靜的走，累了也不敢開口跟姥姥說。記得以前去姨姥家的時候會路過一條小河，姥姥跟我說村子就是被這條小河包圍著，看到小河就可以看到山坳里的村子，過了小河再走十幾分鐘就可以到村子里了。

因為今天我們到，所以姨姥沒有進山做活，而是呆在家里給我們做好吃的。遠遠便望到炊煙裊裊，進了大門就聞到一股撲鼻而來的香味。除了姨姥和姨姥爺，旁邊的鄰居兩夫妻也帶著小哥哥來幫忙。一屋子大人小孩吵吵鬧鬧，十分熱鬧。

這次發生的事情，埋在我記憶深處無法忘懷，也深深地讓我感到驚恐難以置信。

我稱這鄰居夫妻倆宜伯宜嬸，他家的小哥哥叫小飛。姥姥剛剛拉著我踏進門口，我就呆住了，眼前，宜伯是蛇形腦袋人形身子，宜嬸除了雙腳都變成了白鵝，而小飛雙腿還在上身是小狗的樣子。轉頭看看姨姥姨姥爺姥姥和我都是正常的，再看看他們一家嚇得我哇的一聲哭出來。

后來姥姥告訴我，我當時邊哭邊喊妖怪，然后就暈過去了。他們找來村里的王婆給我看，說我嚇到了，王婆給我塞了幾顆藥丸，說沒事兒了，小孩子嚇到了，最近天黑下來就別讓她出門了。

可小孩子總好奇的，也是想證實自己白天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晚上大人出去乘涼，我偷偷溜到宜伯家后院，躲在墻根下聽著屋里的動靜，屋里面傳來的嗚嗚嗚的狗叫和大鵝的叫聲，嗚咽驚恐，我慢慢地直起身子，踮著腳，濃烈的血腥味穿過鼻孔，屋里有死去的小狗，死去的鵝，死去的蛇。滿地的血跡和尸體，還有渾身血跡、笑得猙獰的宜伯一家。定了定神，就小心翼翼的挪出宜伯家的后院。我沒有看錯，這不是錯覺，是只有我能看到大人們都看不到。我猜他們一定沒有發現我知道了他們的秘密。

夜深了，躺在姥姥旁邊，我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小名，睜開眼睛、恍惚中看到黑色的斗篷，看不清斗篷下的面孔。雙腿不聽使喚只能任憑他帶著我走，走到來時的松樹林，林子半山坡有一塊大石頭，他移開石頭一把把我拉進洞中，山洞細長狹窄每走20步就要跨過一個火盆，大概跨過一百個火盆，就進入一個圓頂房間，中間是超大的篝火堆，墻壁上是密密麻麻的紅色字符，有奇形怪狀的人形圖案和動物形圖案，還有人和動物轉換的圖案。就在這時，篝火堆升到的空中，整個房間站滿了穿著黑色斗篷的人，他們低聲唱著“獵物獵物我的獵物，牲畜牲畜我的食物，動物動物我的替身，我是永生之人”反反復復唱了幾次，最前面的人大喊，“永生家族，只存永生之人，永生萬歲”接著，大家陸陸續續脫掉斗篷，他們跟宜伯一家一樣，都是半動物半人的樣子，帶我來的，也就是站在最前面的是個半蝙蝠的人。他引導大家面向我，說“歡迎加入永生家族”。然后開始介紹大家，“鳥身的這個是美女小倩，只腦袋變了一點魚形的是帥哥阿強，大家都是喝了族長的永生藥水才能看到大家的模樣，沒喝過永生藥水的人只能看到正常人的模樣，而你沒喝永生藥水就能看到大家的模樣一定是跟永生家族有不解之緣，所以今晚就邀請你來到永生家族，我叫張文”。

我聽得一頭霧水，這時小倩拉起我的胳膊把我帶到墻壁面前，她說“這里有永生為人的秘密，這是400多年前族長發現永生為人的方法后留下的。人存在于食物鏈的頂端，人死后還是要繼續輪回，下一世可能變成活在這世上的任何一種生物，經歷痛苦和災難，要想一直活在食物鏈的頂端永生為人便創立了永生家族。喝下永生藥水后，可以選擇比自己級別低的生物，殺死到一定數量后便可以變成這種生物，來到下一世的輪回，這樣至少可以選擇自己下一世變成什么，我想變成小鳥自由自在的飛，我喝下永生藥水之后便開始殺死小鳥，你看，我只有腳沒有變成小鳥的樣子了，只要我再殺死154只小鳥，我便可以變成小鳥進入下一世了。進入下一世后，族長會沿著我留下的家族標記找到我，告訴我死亡的時間地點，這樣我便可以轉世為永生之人了。”阿強說“雖然殺死人會成為最快捷的辦法，但是我們的唯一的族規是不可以殺人，若是殺人，族長會將殺人之人驅出永生家族，并讓殺人之人處于被殺時的痛苦狀態永遠無法轉世。”“我需要殺死2700只蝙蝠才能變成蝙蝠進入下一世，后面的凡凡選擇下一世變成獅子，他只要殺死89只獅子就可以進入下一世，選擇的動物等級越高殺死的數量就越少，反之亦然。”

我正愣著說不出話，已經多半變成蛇形的宜伯沖上來纏住我的胳膊，露出了細長的信子，說“你已經知道了家族的秘密，今天你必須喝下家族的藥水，加入永生家族，”小倩端著藥水走過來，趁著小倩要蹲下灌我藥水的時候，我使勁掙扎，咣啷，藥水被我踢翻了。眼前的一切都不見了。

我看看四周，姥姥他們圍著我坐在炕上，宜伯一家也站在屋里，焦急的踱著步子。可宜伯一家奇怪又可怕的樣子不見了。姥姥見我醒了，高興地喊大家“孩子醒了，沒事兒了”。我聽到大家都深深的吐了一口氣。

后來姨姥跟我說，姥姥半夜發現我不見了，就喊大家出去找我，后來在來時經過的松樹林里發現我躺在地上，王婆說我被松樹里的鬼魅纏住了，睡了兩天一夜才醒過來。我再看宜伯一家，淳樸熱情親切。回去時也沒發現松樹林半山坡的那塊石頭，這一切仿佛就是一場夢，卻又那么真實。我問姥姥真有永生家族么？姥姥卻說哪有什么永生？

可當時醒來后，我發現胳膊上有淺淺的勒痕，衣服上也粘著細小的白色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