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秦淮兩岸,脂正濃,粉正香,金銀堆滿了漢白玉的床,金陵多少往事,鵝毛扇一揮,都付笑談中。在人間的長河中,金陵城外,是落魄文人的希臘。少長咸集在烏衣巷,仰頭看舊時月色,念王羲之,評孫仲謀,嘆李煜,說紅樓夢,看他起高樓,看他舞榭歌臺。
金陵城這片沃土上,從來不缺少文學人物的崛起。
電影《從你的全世界路過》的票房已經過七億,微博和朋友圈等各大社交又掀起文藝狂潮。在潮水向前流的路上,我們需要浪花來安慰孤寂。
“我希望有個如你一般的人,如山間清爽的風,如古城溫暖的光,從清晨到夜晚,由夜晚到書房,只要最后是你,就好。”
“世事如書,我偏爰你這一句,愿做個逗號,呆在你腳邊。但你有自己的朗讀者,而我只是個擺渡人。”
有人說這是雞湯兒,有人說是詩,有人認為張嘉佳是“文藝男神”,有人認為他是“男版瓊瑤”。不管他人怎樣評價自己的作品,張嘉佳似乎早已習以為然,他說,我就是矯情。此話讓我想起,當年王朔反擊那些批評他作品為“痞子文學”的人,我是流氓我怕誰。
在最近的一次的采訪中,張嘉佳甚至自賣自夸這部電影是“近十年最好看的愛情片,沒有之一”,我下意識地相信,這是一句營銷口號,類似于“東半球最好用的手機”。觀眾的眼睛不一定雪亮,大眾的審美不敢茍同。
張嘉佳看到這兒,一定會喊,MBD。
二
想要完整地認識一個人,他的故鄉是必要去一趟的。一個人的故鄉,是他精神世界的底色,是他藝術征途的起點。我們想要了解老舍及其作品中的人物,非得去北京胡同口聽聽老北京人說話的語調,親手摸一摸破敗的城墻,親自去爬爬香山,去后海發發呆才行。
我們想要認識現在的張嘉佳,還得從他的高中時代說起。
在早期的博客和微博中能,張嘉佳有意無意在提起高中的舊事。比如,初戀的綠色的口香糖紙。比如,在出租屋吃泡爛的方便面。比如,他在小說中有意無意提起的姐姐,那個教他打字、給他零錢的姐姐,那個在大學因車禍而離開的姐姐。張嘉佳在《RP王和姐姐》中,一邊帶臟話罵,一邊回憶與姐姐的往事,讓人讀罷,笑中帶淚,卻又不甚哀傷。這種基調,貫穿在作者所有的作品中,讓你讀完,哭笑不得,如鯁在喉。
考上南京大學后,大一時,張嘉佳便身兼四家社團創始人,導演話劇、寫小說,令南大成為金陵的佛羅倫薩。大二時,他已發表上百萬字作品(如果這個數字屬實的話),輾轉北京、南京和上海等地,擔任雜志主編,做節目兼職。這般經歷為他畢業后去江蘇電視臺工作打好了基礎。
他說,自己總會在一件事發展得很好時,便退出。
他在電視臺做節目當嘉賓,完工后回家寫小說。深夜兩三點,用啤酒攪拌腦漿,以鍵盤當筆 ,開始寫《幾乎成了英雄》,在網站直播寫《小夫妻天天惡戰》,后者創造了一周點擊上千萬的神話。這一年,張嘉佳27歲,出版了新書,即使有網絡帶來的人氣,銷量依然平平。
我認為《小夫妻天天惡戰》并不是小說, 更接近口水故事匯,更接近天涯八卦貼,只不過作者有著較為深后的敘事能力,使得人物鮮活,像身邊的朋友,像隔壁的小夫妻。
零落在博客的短篇小說,更是獨立的王國,而里邊的王已經死了,人物成了散兵游勇。
至此,他的博客和其他別的論壇發表的作品,不下百萬。如此勤奮地寫作者,很難不會迎來屬于自己的春天。令人奇怪的,他好像從沒透露過自己文學的啟蒙讀物或人,也沒見他說自己年少喜歡讀哪位大家的哪部作品,可能這是作者有意為之。我們只管吃菜就好了,不必打聽菜的產地。我固執地相信,文學是有脈絡的,是靠傳承的。不管你從東方還是西方、不管從哪個朝代吸引營養,在作品中有跡可循。
三
從你的世界路過。這句話如果用于形容愛情,類似于露水情緣,淺嘗輒止的是愛情,遍體鱗傷的才是感情。從你的全世界路過,是理想愛情的模樣,占有欲太強,注定是要分開的。整本書就是一部浪子回頭發現阿彌陀佛和阿門的游記。
2013年7月,張嘉佳開始在微博連載“睡前故事”,據他講,故事的主人公就是:打散了的自己。他把自己身上的脾性和經歷分別給了故事中的男女老少,小說的人物創作必然會投入自己,這是無可厚非的。
我最喜歡的故事人物,不是豬頭,不是管春,而是陳末。陳末即沉沒,即沉默。在沉默中分手,花開兩朵,在沉默中爆發,天各一方。
他也承認陳末就自己。每篇故事中的陳末,更像是電影中的畫外音,或者是話劇的旁白。我從他提供的視角中,看到了馬力的執迷,豬頭的傻,小玉的一往情深。最要緊的是,陳末有一個更高于人物的視角,他看著憐憫這些故事主人公。
大體來說,這本小說是一部適合22歲以下人的讀物。我不認為電影會比原著更精彩,因為原著整體幾乎沒有文學性可言,其中有的短篇中會給人一種跳脫感和抽離感。主人公還在傷心呢,突然來三五句說教,要么來幾句堆砌出來的句子。好比我正親熱,中介打來的電話,難免讓讀者以為在讀散文。當然,在文學作品青黃不接的這幾年,在以爛充好、東拼西揍也出不了作品的今天,這本短篇小說集無疑算是拿得出手的原創作品。他比那個副總裁寫的要好很多。
多情應笑誰?滔天的文藝,令我們早生華發和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