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絲》:一見“楊過”誤終身

編者按:偶然的機會,得知朋友的論文寫了這本書的內(nèi)容,不由的勾起了要讀書的欲望,或許我還是想知道,究竟這本書有什么魔力,會讓他有要寫進(jìn)論文的欲望。始于2018-4-15

金庸里大情大悲的橋段很多,若論最隱晦同時也最讓人感嘆的,莫過于倚天屠龍記第二十七章。滅絕師太告訴張無忌,她的師父、郭祖師叫做風(fēng)陵師太。

初讀不以為意,再思之,如有牛毛細(xì)針刺入心中,隱隱小痛,卻移不走,撫不平。風(fēng)陵度口初相遇,一見楊過誤終生。只恨我生君已老,斷腸崖前憶故人。”——馬伯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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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上這本《苔絲》,心中五味雜陳。雖然早已經(jīng)知道哈代會習(xí)慣性地走入悲觀中宿命論的沼澤,我還是無法從悲傷中全身而退,空留拖泥帶水的唏噓不已。

從局外人的視角出發(fā),它擁有簡單的故事結(jié)構(gòu),情節(jié)也似乎乏善可陳。

雖然作者的生活背景會有中西方的差異,但在悲劇的處理上,很明顯,和很多中國原生態(tài)作者一樣,他們筆下的悲劇人物往往也是無法擺脫那些生活所鑄就的無形枷鎖,其中,悲情的女性角色更為明顯。


故事梗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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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豆蔻年華的女主人公苔絲出生在一個貧苦的小販家庭,日子清貧,勉強度日。直到有一天,父親約翰·德比被人告知自己是古代貴族德伯家族的嫡系后代,一切就發(fā)生了改變。

由虛無縹緲的貴族血統(tǒng)帶來他極大的虛榮心使他不再甘心踏踏實實的靠雙手打拼生活,一家人的生活也是每況愈下。

在日子已經(jīng)到了捉襟見肘的時候,他和自己的虛榮且短視的老婆想出了一個荒謬的辦法:讓姿色出眾的大女兒苔絲到一個自稱也是德伯家族后裔的有錢老太婆家攀親戚,希望可以得到經(jīng)濟上的幫助。

利益雙方往往是相互的。正直善良的苔絲抱著改變家庭困窘的心思,孤身一人踏上了投奔親戚的道路上。

可憐的苔絲去了以后被老太婆的兒子亞力克誘奸,她懷著孕回家,她無心將罪過放在孩子身上,但孩子卻在一出生之后就夭折了。

過了幾年之后,苔絲再次離家來到陶勃賽乳牛場干擠牛奶的活兒,她的美麗、勤勞與溫柔吸引著牧師的兒子安吉爾·克萊爾,在克萊爾的猛烈的愛情攻擊下,她產(chǎn)生了克萊爾不會在乎自己過往的錯覺,暫時地放下心中的芥蒂,與之戀愛結(jié)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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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良的苔絲始終無法抹去那段誘奸經(jīng)歷帶來的陰影,幾次想把自己曾被亞力克奸污的事情告訴丈夫,但都由于種種緣故而沒能辦到。

最終,出于對坦誠過高的信奉,她在新婚之夜將自己昔日的種種告知了丈夫,然而,安吉爾并沒有原諒她。

自此二人分居,安吉爾義無反顧地去了巴西發(fā)展事業(yè),苔絲仍在一些農(nóng)場打工糊口,命運卻將她再次與她心中的魔鬼亞力克相遇,此時的亞力克已經(jīng)是披上黑袍的道貌岸然的牧師。

對于苔絲的情欲撕破他虛偽,站不住腳的宗教信仰,他骨子里還是個被欲望占據(jù)頭腦的花花公子,想著重新將苔絲占為己有,謊言加上誘惑,不達(dá)目的,誓不罷休。

這時的苔絲在心靈與身體上經(jīng)受著雙重打擊,父親病故,照顧母親和弟弟妹妹們的任務(wù)落到她羸弱的肩頭;對安吉爾會回頭的等待看起來遙遙無期,無可奈何,他被迫與亞力克同居。

命運的齒輪總是習(xí)慣性的開著苔絲的玩笑,不久之后,安吉爾從巴西回國,找到妻子并表示愿意重修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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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本來可以觸手可及的幸福,又因為同一個人溜走,苔絲痛恨亞力克再次毀掉她的幸福,她懷著憤怒到極點的心情以及一種責(zé)任感,開槍殺死了亞力克,并與安吉爾踏上短暫而可憐的逃亡之路。

蓋棺定論的悲劇情節(jié)下,在與安吉爾一起度過一生中幸福、滿足的最后世外桃源般生活的五天,苔絲被捕并處以絞刑。

這是苔絲生命里最后的起舞,是夕陽余輝下最后的一抹曙光,以委婉深刻的絢爛為苔絲的生命劃上了句號。


01 美麗本無罪,何故惹塵埃

自古以來,多情的作者從不吝嗇自己的筆墨,總會以入木三分的精致花費在人物的刻畫上,對待美人,更為尤甚。

哈代筆下的苔絲是極美的,姣好的面容可以為她的未來鋪路,加上她善良而且富有責(zé)任感的氣質(zhì)會讓她超凡脫俗。

可惜的就是她美而不自知,本來引以為傲的美貌卻成為招引惡魔的迷藥,而強行想撐起家庭的責(zé)任感推動著她一步步踏進(jìn)無法抽身的沼澤。

被誘奸的經(jīng)歷像是流沙坑。

當(dāng)她不小心走進(jìn)坑中,周身無盡的黃沙從四面八方一點點向她擠壓過來,黃沙席卷過來,慢慢地壓迫著全身的器官,四肢早已無法動彈,她的掙扎無濟于事,只能翹首以待解救她的人。

此時的苔絲依舊是美麗的。縱然她咒罵亞力克欺她年幼無知的行為,她仍保持自己高尚的節(jié)操。

獲知她懷孕的消息時,紈绔的亞克力以此為借口說著談婚論嫁的是由,苔絲絲毫不為所動,她已經(jīng)看穿了亞克力的丑惡嘴臉,并堅決不再踏入同一條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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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是無罪的,在窮困潦倒的家庭里,未婚先孕的名聲下,貞潔道德的拷問下,苔絲堅持生下了孩子,在差不多雙十年華里扮演著母親的角色,這個不幸的孩子匆匆在人世間走過一遭便失望而歸。

此時的苔絲在飽經(jīng)喪子之痛后,仍然堅強而美好的活著,她依舊堅持著自己是她原生家庭的救贖者,無論如何,生活還要繼續(xù)下去。

求謀生,她來到了離家頗遠(yuǎn)的擠奶場,既避開了指指點點,又能有一份謀生的工作。

她勤勞能干,美麗容顏自然而然地帶來各種各樣的關(guān)注度,其中主要的愛慕之源就是克萊爾,這位出身牧師家庭的克萊爾已經(jīng)忘卻了昔日舞會上與苔絲的邂逅。

如果那個時候只是驚鴻一瞥,那么現(xiàn)在的相處,讓他相信自己愛上了苔絲,喜歡苔絲的美貌,欣賞她的勤勞與善良,理想中的她是他未來農(nóng)場里女主人的不二之選。

這種篤定讓他在心中勾勒一個完美的女主人形象,他愛上了那個想象中苔絲,而不是眼前人。

他口口聲聲不以為然的倫理道德讓苔絲誤認(rèn)為她遇到了自己的良人。

放下心中的隔膜,苔絲終于下定決心去接受這個愛他到癲狂的少年郎。克萊爾的積極主動讓她慚愧于自己的隱瞞,

最終,新婚之夜的和盤托出,本以為的真誠,卻嚇得少年郎迷失了方向。

你愛的不是我,你愛的是你對我的想象,所以我實在無法奉陪。


你恨的不是我,你恨的是你對我的投射,所以我的確愛莫能助。?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拉西拉姆 多多 《喃喃》

美麗是天賜的。

女人的美麗恰如回旋鏢,綻放在臉上的天資像是拋出去的完美弧線,招蜂引蝶地獲取關(guān)注度,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它總會回來,能不能接住美麗帶來的危險,獲得全身而退的能力,才是駕馭美麗的不二之道。

顯然,苔絲美不自知,她沒有享受到美麗帶給她的優(yōu)越感,反而讓美麗成為她揮之不去的噩夢。

從開始的被誘奸,后來的所托非人,之后在同一條河流里摔跟頭,美麗于她而言,不是幸福的開始,而是厄運的起源。


02 過不去的檻之“楊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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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竇初開之際,便遇見了活在家國紛爭時代里的蓋世英雄。自風(fēng)陵渡口相識,那集民族道義,江湖俠義于一身的人兒使得其他人便已經(jīng)是凡夫俗子,路人甲乙丙丁。

過早拔高的審美起點不知于郭襄而言,是幸抑或不幸,個中滋味恐怕只有自己說的清楚了。

已見過繁花如許,談什么過眼云煙。1

不比郭襄,苔絲遇見的不是大俠楊過,而是誤終身的“楊不過”,心懷鬼胎的亞克力是她自始至終邁不過的檻,擺脫不掉的鬼魅。

對苔絲,亞克力完完全全是出于對其美貌的覬覦,原始欲望的沖動,這種絲毫不摻雜人性的欲望使其與魔鬼無異。

如果說,最初的誘奸是苔絲父母親手將自家的羔羊送到壞人的嘴邊,那么后來的淪陷就是苔絲的天真在繼續(xù)作祟。

苔絲的父母懷著對親戚的善良又多金的幻想,無異于與虎謀皮,這是苔絲原生家庭所制造的悲劇。

甚至于后來多年,頂著一張道貌岸然的姿態(tài),亞克力假托浪子回頭的嘴臉,在苔絲萬念俱灰之際,重新向其伸出所謂拯救蒼生的手,放上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用謊言掐死苔絲最后一絲走向美好的氣息,自此,苔絲如行尸走肉般游走。

亞克力像是糾纏苔絲一生的鬼魅,總是在苔絲看似最絕望的時候出現(xiàn)。

過不去的檻,錯不開身的人,局中人,終究還是沒有看透,任由其糾纏一生,終鑄大錯。


03 風(fēng)月事,那就只談風(fēng)月

倘若遇見亞克力是苔絲不幸的開始,那么克萊爾的出現(xiàn)就使整個故事情節(jié)有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之盛。

多年前,舞會上的驚鴻一瞥只是對眼前人美貌的心動,那后來擠奶場的相處是克萊爾對其美好的品質(zhì)的由衷欣賞。

當(dāng)然,人人夸贊的好顏色是一切的敲門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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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萊爾愛上的是理想中的苔絲,他眼中的愛人是不帶瑕疵的。

那種將所有美好的詞匯放在苔絲身上都不為過的心態(tài)生生地將自己以及苔絲逼上道德倫理鑄就的死胡同。

克萊爾以為自己的愛已經(jīng)強大到可以打破世俗的芥蒂,沖破階級的藩籬,做到兩人靈魂的契合。

實際上,他已經(jīng)過高的估計了自己對愛的能力,所以當(dāng)現(xiàn)實攜著世俗偏見、倫理道德傾盆而下時,他選擇逃避,獨留苔絲一人淋成落湯雞。

不輕易伸手,不輕言放開,一切才是最好的安排。

克萊爾近乎瘋狂的追求喚起苔絲已經(jīng)如死灰般的心,在已經(jīng)不奢望再次獲得幸福的時候竟然觸碰到了愛情。

情人眼底似水的溫柔淹沒了她理性的判斷,她畏懼又渴望一份真摯愛情的心態(tài),在推拉間使其越陷越深。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fēng)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dāng)日愿。?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納蘭性德

熬不住心底的煎熬,苔絲終將自己的過往和盤托出,原本應(yīng)該是飽受同情的受害者卻變成了撒下彌天大謊的壞女人。

原以為自己的坦誠可以換來對方的真心相待,以一厘換寸心,一寸光陰一寸心,不曾想,到頭來卻是克萊爾的倉皇逃開。

動了心的女人,最輕易就鉆進(jìn)了愛情的牛角尖里。

在克萊爾躲開時,甚至已經(jīng)音信全無的時候,苔絲還執(zhí)拗地為對方找借口。

她癡癡地抱著別人的錯誤折磨自己,為克萊爾的離開編排自己的一套說辭,強行將對方的過錯擱置在自己人生的羅盤上,直到最后,找不到航行的方向。

至于自我的迷失,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苔絲的愛情在文學(xué)批評者的研究中是對虛偽的社會道德的拷問。

這一切悲性遭遇全由于無情命運所精心謀劃和設(shè)計,安排世事的宇宙主宰通過命運的巨網(wǎng)毫無憐憫地將人倫道德意義上的好人、善良人籠罩于進(jìn)退維谷的苦難陷阱。

回歸

魯迅先生在《再論雷峰塔的倒掉》中說,所謂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人看。

我們唏噓于一個女孩在社會悲劇、性格悲劇背景下造就的命運悲劇。這是一個時代所形成的因果,絕不是個體的特例。

哈代在《苔絲》中將副標(biāo)題命名為“一個純潔的女人”,可以看出作者是站在這個女人的立場上看待她所經(jīng)歷的是是非非。

這份對其純潔的認(rèn)可源自苔絲自身的善良,仁愛與堅韌。

就是這樣美好的人兒卻飽受著身體上的凌辱以及精神上的傷痛,悲劇自有可悲之處。

在結(jié)尾處,作者寫著這樣的一句話:

“正義”得到了伸張,諸神之主(這是埃斯庫羅斯的話)跟苔絲所開的玩笑到此就結(jié)束了。

在我看來,這是苔絲悲劇世界里最大的幸運了。

選擇與命運和離,而不是一直被玩弄于股掌之中,一切未嘗不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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