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我賭一場如何#

壹

又是一年暮秋時節，紅蓮坐在湖心島的桃花樹下，望著片片落下的花瓣發呆。

“像個傻子。”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紅蓮一跳，看過去卻是一白衣男子立于花樹的枝干上，眉眼間半帶調侃。

“你才像個傻子！……不對，你是誰？怎敢擅闖本公主的宮殿！”紅蓮一臉氣惱。

“真是抱歉，驚擾了公主殿下。那在下就告辭了。”白鳳蓄勢欲走。

“站住！”紅蓮自然不可能便宜了他，“與我賭一場如何？你贏了，我放你走；你輸了，就留下來。”

白鳳挑眉，“怎么賭？”

“一炷香的時間，我們比試一場。”

白鳳也不廢話，待香燃起便與紅蓮開戰。他并不急著進攻，只是閃避紅蓮的攻擊，一柱香很快燃盡。香將熄的剎那，白鳳腳步一錯，繞開赤練軟劍，一記掌風將紅蓮擊退數米。

“真是沒意思呢。”白鳳歪了歪頭，一臉慵懶地看著紅蓮。

“哼，本殿下說到做到，你走吧。”紅蓮別過臉去。

“哦？我可不需要你放我走。不如你答應我一個要求，怎么樣？”

“……也好，你要什么？”

“這個嘛……”白鳳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我還沒想好呢。先算你欠我一個人情好了。”

“……無賴。”

白鳳毫不在意，“下次再見吧，我走了，小公主。”

紅蓮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哎哎哎，你不是說不需要我放你走么！你個騙子！”

白鳳的聲音遠遠傳來，“本來也不需要。你又追不上我也打不過我。”

“……”這個世界上真是什么神經病都有。紅蓮默默吐槽。“真是的……我還不知道這個神經病叫什么呢。”

白鳳在宮殿外不遠的地方停下來。

“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傻啊。”

“不知道這次，你能不能記得我。”

“傻子。我來找你了。”

宮內宮外，一夜無眠。

貳

五年后。

又一年深秋。這一次，紅蓮是在暗無天日的地牢里。護國將軍稱帝已有月余了。

她苦笑著看著手腕上的枷鎖，唯一帶在身邊的赤練軟劍此時也毫無用處。聽聞這幾日護國將軍已在處決王族舊部了。“大概，我很快就能同父王相見了吧……”她自嘲地笑笑，半倚著墻，看鐵欄外守衛的身影來來往往。

“紅蓮！”不知又過了幾個日夜，守衛終于念到了她的名字。她慢慢走出地牢，月光竟也明亮得讓她目眩。守衛粗暴地推了她一下，紅蓮腳下一軟跪在了地上。耳后刀揮起的疾風襲來，紅蓮閉上了眼睛。

“叮――”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音響起。紅蓮回頭看去，卻是白鳳。還未等她看清，場中人已全部倒地。白鳳利落地劈開她手上的枷鎖，“走。”

巨大的鳳鳥背上，赤練看著身前的白衣男子，漸漸與五年前那個身影重合。

“你……是你？”

白鳳微微側頭，卻沒有回答她。“來流沙吧。”

“……”紅蓮有些遲疑。

“你不是想報仇么？”

“……好。”

鳳鳥轉了個方向，“很好，我帶你去見衛莊大人。”

“從今以后，我是流沙的赤練。”

“白鳳。”

赤練皺了皺眉，她實在無法把眼前這個惜字如金的人和五年前那個毒舌的神經病聯想到一起。那大概只是花樹下的一場夢罷……無所謂了。

叁

衛莊給她的第一個任務，便是刺殺韓國的護國將軍。赤練的手微微發抖。

“你有三個月的時間。”

“不必了，衛莊大人。七天足矣。”

她修煉了幾日，第六天晚上，換上夜行衣，悄悄潛進韓國宮殿。白鳳想跟上去，衛莊劍一橫攔住他，“這是她的考驗，與你無關。”

“那很抱歉，她的任何事，都與我有關。”感受到劍鋒上殺氣驟起，白鳳瞇了瞇眼，“衛莊大人可還記得我們的約定？”

“……”衛莊垂眸，“原來，你是為了這個女人。”

白鳳毫不在意地玩弄著指間的羽毛，“我為流沙完成一切任務，但流沙不能限制我的自由。我們說好的。”

衛莊不再答話，轉身離去。

白鳳踏進茫茫月色里。

韓宮內，武功大有長進的赤練輕松放倒了所有守衛，殺了護國將軍。在她要返回流沙時，鋪天蓋地的秦軍竟突然到來。

蒙恬看向她，“紅蓮殿下好身手，替我省了不少麻煩。”策馬轉身，“帶回去。”

黃金火騎兵應聲而出。

赤練心里苦笑，刺殺一個手無寸鐵的將軍容易，和這種百人以上的精銳部隊對打絕對是找死。她身影一躍，運起輕功要逃，卻被騎兵包圍住。

“沒那么容易！”蒙恬一聲令下，圍在赤練周圍的火騎兵竟策馬奔跑起來。赤練有些發暈。她沒料到會出這樣的變故，只修煉了七日不到，舊傷還未愈又面對這樣的強敵，片刻便失了方向感。

她感知著周身能量的變化，猛然間，發現一個破綻，她腳尖點地，毫不猶豫地沖出包圍飛奔而去，蒙恬嘴角微揚，不緊不慢地在后面追趕。

赤練突然覺得有些不對。“糟了！”她剎住腳步，看著面前的萬丈深淵，“該死……中計了！”

噠噠的馬蹄聲傳來，蒙恬勒住馬，“紅蓮殿下，窮途末路的感覺怎么樣？”

“……”赤練悲哀的發現自己無路可走了。她心一橫，縱身躍下懸崖，“縱然是死，我也不會死在你們手里！”

蒙恬似乎早已料到，“下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話音還未落，白鳳站在鳳鳥背上沖天而起。

“不勞費心了，人，我帶走了！”

赤練半天才緩過神，“你為什么在這里？”

“……找你。”白鳳看了看懸崖，“你還真是……不走尋常路。”

赤練眸中怒意一閃而逝，“為什么每次這種時候你都來救我？你就這么愛看我出丑嗎？”

白鳳難得地沉默了一會。

“你還欠我一個人情，我怎么能讓你死。虧死了。”

“什么？！”赤練有些吃驚，“真的是你……”不是夢啊。

白鳳無奈地勾起唇角，“傻子。”

肆

這樣平靜的日子不知持續了多久。

于白鳳而言，日日陪在赤練身邊，就是最大的幸福。于赤練而言，每天和白鳳斗個嘴吵個架，日子也過的有生氣。

這樣的美好被陰陽家的一次突襲打破。

陰陽家月神星魂親自帶隊，勝算滿滿。流沙普通弟子非死即傷，只剩一眾主將苦苦支撐著。

衛莊與大少司命二人的對決一時陷入膠著，隱蝠和蒼狼在月神的咒術下硬撐著，白鳳赤練則在陰陽弟子的包圍中與星魂對陣。在星魂一波強過一波的攻勢下，赤練體力漸漸不支。

“這樣下去不行，”白鳳皺著眉，拉了赤練一把，微微氣喘，“我們再來賭一場吧。”

“怎么賭？”

“我控制住他一瞬間，你發動攻擊，成敗在此一舉。”

“好。”赤練毫不猶豫，“贏了，我們一起走；輸了，我們黃泉路上也好做伴。”

白鳳幻化出六個分身，同時向星魂發動了攻擊。一瞬間，強大如星魂也不得不認真擋下這一招。赤練自他背后出手，軟劍直指星魂。

星魂比他們預想的還要強，輕松地掙脫了白鳳的控制。白鳳見勢不妙，竟是在半路硬生生地改變了方向，沖向赤練。赤練一瞬間便明白了他的意圖，卻無法控制地被撞飛出十幾米之外。

突生變故，星魂來不及釋放殺傷力強大的招數，情急之下，向赤練下了蠱毒。他算的極準，赤練勉強閃開心脈，仍是傷了手臂。一縷黑氣沿她的胳膊蜿蜒而上。

“你對她做了什么！”白鳳心急如焚，接連幾招發出，星魂趁機抓住破綻，一記氣刃將其重創。

“把她帶回去，我們走！”撤退之前，星魂不忘看一眼重傷的白鳳，“這蠱會讓她忘記所有，包括你。不過你該高興才是。至少，你的目的達到了。”他頓了頓，“她，還活著。”

白鳳失神地站在原地，任鮮血從肩頭的白羽處滴落。衛莊收拾好殘局，看白鳳還佇立于原地，微微蹙眉，“真正想守護的東西，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易放棄。”

伍

白鳳漫無目的的走著，走著，走了許久。覺得累了，就倚在樹下休息，鮮血也掩不住臉上的倦容。

“呵……”努力至此，像個笑話一樣，自己都嘲諷。幾萬年前那個聲音又在耳邊響起，“不過是舍不得，放不下，又怎爭得過時間。”他閉上眼，思緒翻飛至遙遠的從前。

幾萬年前，他是天界的百鳥之王，白鳳上仙。赤練則是凡間的一只蛇妖。機緣巧合之下，他們相遇相戀。天帝自然是不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命人捉了赤練帶到大殿前。

白鳳沖進大殿，“你放了她！大不了，我不當這個神仙就是！”

天帝惋惜地搖頭，“白鳳，你一向懂事理。若她是凡人便也罷了，偏偏是妖，還是會害人的妖。”

“懂事理么……”白鳳攥緊拳頭，“你若是不放她，我就造反給你看！”

天帝目光驟然轉冷，正要下令綁起白鳳，赤練微弱的聲音突然傳來，“不要……”

白鳳看去，是赤練跪在地上。

“天帝大人，赤練的確曾害過人，白鳳上仙與我做的壞事沒有關系，赤練愿接受一切懲罰。”她垂著頭，不去看白鳳眼眸中的痛苦與憤怒，“請天帝大人賜罰！”

“哼，看在你主動認罪的份上，我就不把你們罰下冥界了。”天帝目光稍緩，“不過，該有的懲罰還是要有。”

白鳳下意識地擋在赤練身前。

天帝只當沒看見，“作為交換，赤練。”他畫出一個奇異的符號，輕飄飄地穿過白鳳，落在赤練額頭，“從今世以后，無論你們如何相識，是否相愛，你都會忘掉他。百世，無憶，無情，相思絕。”

“隨你的便。”白鳳自知阻擋不了，“你記住，她忘掉我一世，我等她一世。她忘掉我百世，我等她百世。”他只站在那里，身上散發著睥睨一切的傲氣。

天帝不怒反笑，“很好，你不會忘記任何事情。只管帶著你的記憶去尋找她吧。”行刑之時，天帝看他們的目光中竟帶了一絲憐憫。“情愛一場云煙，說什么奈何緣淺。不過是舍不得，放不下，又怎爭得過時間。”

白鳳睜開眼，想甩掉眼中朦朧的一團晶瑩。

“我每一次都能找到你。”

“每一次你也都會愛上我，和我在一起。”

“可每一次，也都會因為各種理由忘記我，離我而去。”

淚流到唇邊，混了些許血的腥氣，更多的，卻是苦澀。

世上最錐心的事情，大概就是上一秒還說著愛你的人，在一個轉身之后，已然不記得所有事情。

累了嗎？累了吧。

為什么還要堅持？自己也不清楚。

“赤練，這幾萬年來我一直在想，當初，我若是自私一點該多好。”

“即便是那時被打入冥界，至少，你也會記得我，我們也會一直在一起。”

“或者，我若是能夠與你一起忘記，或許就能，在各自的天涯各生歡喜。”

“你沒有錯。”衛莊踏著一地落葉走來，“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們之前發生過什么。但既然你已經選擇了，承諾了，無論如何，作為一個男人，你該去完成它。”衛莊停在白鳳身前，“這不僅僅是你心甘情愿的付出，也是你的責任。”

白鳳緩緩抬起頭，陽光有些刺眼。

良久。“我知道了。”

陸

半個月后，傷好了的白鳳潛進陰陽家，在一個開滿桃花的院落中見到了赤練。漫天粉紅中，白鳳微微失神。

赤練警覺地看過來，“你是誰？”

雖然早料到這樣的結果，白鳳還是沒能控制好自己，眼神中溢出濃濃的悲哀。

“你……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赤練看著那眼眸中的悲哀，只覺得自己的呼吸也急促了幾分。

她搖搖頭，想甩掉腦海中那份莫名的情感，“什么記得不記得，這里是陰陽家，不是你這種閑雜人等隨意出入的地方。”

白鳳皺了皺眉，“你記住，你還欠我一個人情，我……不許你就這樣忘了我。”他苦笑一下，“告辭了。”行至無人的地方，他才敢停下來，呼出一口氣。

“傻子，你……等我……”

過了幾日，他又去了陰陽家。這一次，他直接潛進了星魂的房間。

“貴客駕臨，有失遠迎啊。”星魂自黑暗中走出。

白鳳早有預料，也不廢話，“把她的解藥給我！”

“哦？我憑什么給你？”星魂笑了，在黑暗的襯托下愈顯陰冷，“不如這樣，”他命下人去將赤練帶來，“你讓她親手殺了你，我便解了她的蠱。”

赤練已被帶來，白鳳看看她，又看看高高在上的星魂，指甲深深嵌進手心，“……我放棄。”

這回答似乎在星魂意料之外，“你不愿意讓她想起你？……還是說，你怕了？”

白鳳定定地看著他，“如果她想起我，知道是自己親手殺了我，她會難過的。便不如這樣。”他艱難地說出下一句，“沒有記憶輕松地活下去，總比背負著痛苦活著要好得多。”

“真是感人至深啊。”星魂冷笑著，“可惜，這是我的地方！”他念起蠱咒，“赤練，殺了他！”

赤練右肩處微微發燙，眼眸中亮起奇異的紅光，“是，星魂大人。”

白鳳也曾與赤練并肩作戰，早已熟知她的殺氣，卻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置身其中。

白鳳閃躲著攻擊，試圖喚起她的記憶，“赤練，你醒醒！”

“……”沒有回應。

“游戲，該到此為止了！”星魂緩緩抬起手，白鳳身體驟然一沉，眼睜睜的看著赤練手持短匕扎在他胸前。

赤練將他抵在墻上，他感受到刀一寸一寸沒入他的身體。

沒關系，大不了，我等下一世就是。白鳳閉上眼。

突然身側一道劍氣將星魂擊開，赤練神情恍惚了一下，手上力道松了幾分。白鳳側頭看去，卻是衛莊。

柒

“衛莊大人，您……”

衛莊沒有理會他，只是看了一眼星魂，“你帶人血洗流沙，我便來血洗陰陽。”劍鋒泛起寒光，“權當作，流沙的謝禮。”衛莊身后數位主將出動，一時間，慘叫聲不絕于耳。

白鳳從胸前抽出刀，繞到赤練背后找到被星魂下蠱的地方，內力注入，為她去毒。赤練雙眼漸漸變得清明。

她回身扶住白鳳，“對不起，對不起……我都記起來了……”

白鳳按住傷口，仍是阻止不了血汩汩流出。可他笑著。“傻子，你終于不會忘掉我了。”

赤練失聲痛哭，緊緊抱住他，“唯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他想拭去她臉上的淚痕，手卻怎么都不聽使喚。他看著她絕美的容顏，緩緩合上了眼。

“白鳳――”赤練抽出盤在腰間的軟劍殺進人群中，“你們都去死吧！”

浴血奮戰中，她終于也支撐不住，倒在白鳳身邊。

捌

一場慘烈的戰役過后。

“把這兩個麻煩的家伙抬回去，還有口氣，應該救得活。”衛莊仍是冷冷。

數月之后。

衛莊看著養好傷的二人，“你們可以走了。留在流沙只會添麻煩。”

赤練歪歪頭，“也好。”她看著白鳳，“我們走吧？”

“去哪？”白鳳微微愣神。

“浪跡天涯，四海為家。”赤練眼睛亮晶晶的。

“隨你好啦。”白鳳勾起唇角，“反正……有你的地方，就是家。”

衛莊抽了抽嘴角，拂袖而去。真是對秀恩愛的年輕人徹底無語了……

玖

夕陽余暉下。

白鳳攔住赤練，“喂，傻子。你……什么時候嫁給我？”

赤練面龐微紅，“那就再與我賭一場。”

“哦？”

“你贏了，就娶我。”

“那……我輸了呢？”

“……我嫁給你。”

注：本文為《秦時明月》動漫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