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讀原著還是看電視劇,《水滸傳》中我最欣賞最喜愛的人物都是武松?,F實生活中我們常常有太多的羈絆,愛恨和人生都不能隨心任性,但是武松能,他勇武有力,敢愛敢恨,有膽有識,至情至性,活得充沛,活得灑脫,活得快意,而且這種酣暢淋漓的人生并非是純粹懵懂無知的生命的自然流露,而是明明白白,清清醒醒的有意識的選擇。
或許有的人會不以為然,甚至覺得武松的生命境界不夠闊大,因為武松的人生理想看起來是如此的簡單和普遍,那就是做個英雄好漢。生而為男子的人,哪一個沒有做過英雄好漢的夢?《水滸傳》中一百單八將,又有哪一個不是以英雄好漢自居并為榮為傲?但什么是英雄?人人都能成為英雄嗎?《水滸傳》中的一百單八將都是英雄嗎?在我看來,《水滸傳》中的很多人物只能算是好漢,而配不上英雄的稱號,因為依照中國傳統儒家的定義,英雄和好漢是有區別的,好漢是指勇敢、堅強、有為的好男子,而英雄則不僅指其勇武有力,而且具有仁愛、智慧的品質,還能無私忘我,替人報復不平,伸張正義,能為了大眾的利益英勇奮斗。所以,英雄的境界更為開闊,是不僅關注到我也能兼顧他人和社會的人。所以,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武松的話,他的英雄色彩并不濃重,他更重視的是本心和情感,最明顯的特征是具有強烈的個人主義傾向。
武松的勇敢、堅強、有為,在書中有濃墨重彩的描寫,而且生動形象,曲折精彩,耐人回味。如:景陽岡打虎、斗殺西門慶、醉打蔣門神、大鬧飛云浦、血濺鴛鴦樓、夜走蜈蚣嶺等都是其勇武有力的絕佳表現,但這一切更多地是武松個人能力的展示或情感的宣泄,而非純粹為了別人和社會。像“景陽岡打虎”就是自視甚高的武松酒后不聽店家勸說非要過岡的自負之行,待到得山中看到榜文知道真有老虎后又礙于面子和自尊不愿返回,直到遇到老虎,不得不使出全力,將其打死。所以,武松的打虎非有意為之,只是深受虎害的百姓感念他除掉了一大虎患而尊其為“打虎英雄”,他自己反復講述自己的打虎經歷,更主要的還是得意于自己的神力,相較于為民除害,他更重視的是自己強大的武力。后面的“醉打蔣門神”雖是為了報答金眼彪施恩的倚重和看覷,但自己提出“無三不過望”卻是明顯帶著表演和自負的心態,也是極端自信和得意的個人展示?!岸窔⑽鏖T慶”、“大鬧飛云浦”、“血濺鴛鴦樓”、“夜走蜈蚣嶺”也都是充滿了痛恨和復仇情緒下的個人行為,展現的也多是武松身上智慧、能力和勇氣的方面,為民為國的成分幾乎沒有,故從這個意義上說,武松算不得英雄。但這不代表武松的生命境界不夠闊大,其實恰恰相反,正是因為更注重生命的本真反應和流露,武松反而能不受限制,能超越所有外在的成規和束縛,達到一種更高遠闊大的人生境界,那就是像“神人”或“天人”一樣的存在。
武松在柴進莊上避難時,因為莊客喝阻他揪住了宋江,就直言不諱地反駁莊客道:“‘客官’,‘客官’,我初來時也是‘客官’,也曾‘最相待’過,如今卻聽莊客搬口,便疏慢了我,正是‘人無千日好’!”雖然寄人籬下,武松卻不低頭不受屈,剛直硬氣,獨立自尊。武松在唯一的親人——哥哥武大被害后,雖然悲痛憤恨,但卻能接受現實,冷靜地追查真相,上告官府無果后,又縝密細致地布局,有條不紊地獨自實施復仇,終于殺掉了潘金蓮和西門慶,自身也保全了性命。哥哥在時心頭常念,陪伴照顧,但當這個最敬最愛的人死去后,武松就不再執著和牽掛,而是立刻復仇,接著自首,然后了無遺憾和牽掛地迭配孟州,得到時珍惜,失去時就放手,這是多么豪邁和灑脫!常人幾個能如此?直到最后武松跟隨宋江南下征方臘后功成身退,留在六和寺中出家,至八十善終,是一百單八將中少有的幾個頤養了天年的人物之一。舍得,舍得,武松重情重義,也愛好英雄好漢之名,但卻從來不執于任何一人一物一事,能愛時就愛,該放手時就放手,這是大智慧,大覺悟。武松不僅活得瀟灑和通透,更活得痛快和任性,為給哥哥報仇,他殺潘金蓮和西門慶毫不手軟,狠、快、準、毒,既為哥哥報了仇,也消除了自己心中的痛恨,故而能保持獨立自主,不受情緒的困擾和左右。血濺鴛鴦樓事件中,武松一連殺了一十五口后說:“我方才心滿意足,走了罷休!”然后血書留名,連夜越城逃走。這就是武松,心滿意足方休,什么無辜的生命,什么朝廷的律令,我只要出了這口惡氣。敢愛敢恨,想為能為,有膽有識,至情至性,敢問世上幾人能如此?
故而,金圣嘆在《讀第五才子書法》中批道“一百八人中,定考武松上上”。在《水滸傳》七十回本第二十二回總批中說“讀打虎一篇,而嘆人是神人,虎是怒虎,固已妙不容說矣?!泵寂杏终f“自此以后幾卷,都寫武松神威?!痹诙寤乜偱镉终f“武松,天人也。武松天人者,固具有魯達之闊,林沖之毒,楊志之正,柴進之良,阮七之快,李逵之真,吳用之捷,花榮之雅,盧俊義之大,石秀之警者也,斷曰第一人,不亦宜乎?”二十七回里作者施耐庵也借施恩之口贊道:“兄長非凡人也,真天神!”借眾囚徒之口拜道:“真神人也!”由此看來,武松真乃集眾豪杰之所長并得到普遍認可的幾近完美的人物,這樣的評判比起英雄好漢來不知要高出多少倍了。我之所以獨愛武松者,也正是為此,他就是我想要成為而不能的理想人物。因為“神人”“天人”,乃是超越人間之上的人,這樣的人不只是金圣嘆所說的各種能力超越了凡人,更重要的是能不拘泥于常規不執著于人事等外相。
武松是有著明確的人生理想的人,那就是成為英雄好漢。這本來也很平常,因為上梁山的人大多都有這樣的理想,難得的是他不以此為目的,而是把這個當做生命的常態,無論是柴進莊上躲災避難、寄人籬下時,還是景陽岡上赤手空拳打殺老虎時,亦或是為兄報仇斗殺西門慶時,醉打蔣門神時,大鬧飛云浦時,血濺鴛鴦樓時,夜走蜈蚣嶺時等等,英雄好漢都是他的本色和底色,當然這個英雄好漢是他心中認可的,用他自己仰慕宋江的話來說那就是“他是真大丈夫,有頭有尾,有始有終?!逼鋵?,這也正是對武松的另一種注腳:真人。武松從不故作姿態,對柴進有意見,受他保護也直言不諱;對宋江崇拜愛慕,見到后便納頭就拜;對自己空拳打虎得意之極,就不厭其煩一次次重述經過;對嫂嫂殺兄痛恨,就挖心割頭毫不憐憫;對張都監陷害憋氣,就連殺十五口人命出氣。愛慕就愛慕,惡毒就惡毒,管什么清名卓譽,仁義法律,我自有我的行事原則,循心依性,愛恨分明,這就是武松心中的真大丈夫,真英雄好漢。
我喜愛武松就是喜愛他這種真,這種直,這種自尊,這種獨立,這份灑脫,這份痛快。永遠獨立,永遠自由,權威、愛恨、名利、地位都不能將我捆綁和束縛,尊重自我,張揚自我,天地之間,人最大,我最大。
每個人都是一個星球,我就是我的世界的中心,一如武松。
共讀設計:
我會在八年級共讀此書,研討武松這個人物時,我將按照其出場后所歷故事把學習內容分為三部分(一百二十回版本):景陽岡打虎和斗殺西門慶(第二十三至二十六回)、醉打蔣門神和大鬧飛云浦(第二十七回至三十回)、血濺鴛鴦樓和夜走蜈蚣嶺(第三十一回至三十二回回)。每部分一課時,最后再用一課時進行人物的綜合賞析,共計四課時。
盧梭說:“人生而自由,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鄙谔斓刂g,想要絕對的自由不可能,但是武松憑借著他具有的“魯達之闊,林沖之毒,楊志之正,柴進之良,阮七之快,李逵之真,吳用之捷,花榮之雅,盧俊義之大,石秀之警”成為“神人”“天人”“真人”,獲得了我們難以企及的自由和酣暢淋漓的人生,我想,我們雖不能至,但可以心向往之,只要能不斷提升自己各方面的能力,我們也可以逐漸獲得更多更大的自由。同學們,匈牙利詩人裴多菲說:“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蹦愕娜松硐胧鞘裁矗渴裁词悄愕慕K極追求?你又將為你的理想和追求做些什么呢?
引導學生分析和評價武松生命的特點和價值,提升學生對自身生命的反思和認同,以此打通這個課程和學生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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