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闌珊,華燈璀璨,這個城池在夜色下無眠。
我突然想去看你,為著淺淺的想念。
來看你,我不需要香車,更不需要華服。一架馬車,一妝素顏,已經足夠。
來看你,我不要大張旗鼓。只留淺淺的腳步,輕微的呼吸,甚至連蹙眉也是那么細微。
這樣的不事張揚,這樣的悄無聲息,是否更能嗅出你的一懷幽襟,一束素心?
尋你,沿著歲月壟成的花痕,在如水的月色里,出發。
風帆萬千,白浪滔天,身后的梧桐綠衣婆娑。在哪一頁葦舟上才能邂逅你呢?我在泱泱江水凌波放舟,一路旖旎而來,那些典故史冊里的流年,那些紙醉金迷的畫船,就像兩岸的翠柳紅樓,水面飄過的歌聲,在不停地變換。我沒有改變腳步,一直朝你走來。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對酒當歌時,月光常照金樽里。仿佛還是當年的黃旗高懸,江湖浩瀚,觥籌交錯,暮色里你的影子已經隱現,我的心怎能不躍雀?時光深處,薄暮蔭里,我的心竟然有些微醺地醉著。
抵達到你身邊的時候,我的心狂跳不已。面對你,我不言語,只是默默地凝視,毫無來由地戰栗。
我聽見馬蹄噠噠,我看見了烽火彌漫的江南,看見了血色殘陽的黃昏,看見了那個執劍跨馬的少年,看見了那個挑燈夜讀的青年。
我之淡雅而君之挺拔,我之嫣然一笑而君之英氣勃發,我之紅裙素簪而君之素衣長劍。
江面上是滾滾的紅塵,眼前是無數的山川。春醉在你的唇邊,你醉在我心里。
煙花盛開在云朵下面,風在柳蔭下呢喃。江岸是一樹一樹盛開的梅,白梅勝雪,紅梅似火,粉艷之間,是天水一色的萬里江山。
人世間有百媚千紅,君眼中都是社稷江山。君的腳步已穿過了弄堂,斜過了小巷,登上了遠帆,抵達了那錦繡的城池里。在那兒,有人懷瑾握瑜,有人抱器在胸,群雄逐鹿的亂世,大戰雄才的英雄,沒有一刻的休憩,沒有一時的停留。我能做的只是眺望。
我從紅塵中望你,從史冊中讀你,一日接連一日,一頁翻過一頁。我站在時光的岸上安靜地眺望,眼中只有江上浩瀚的霧靄,那是時光遺留下的一層素墨渲染的薄涼。一個詞就是一個江湖,一個回眸就是一個過場。前面是碧水的幻影,后面是塵世的迷茫。
看著風帆在碧波間起伏,心底波濤翻轉。明日之后,煙水茫茫芳信隔,當瓊花撲窗曲水流觴之時,有沒有我這樣的朋友為你分擔憂和愁?
月白風清的日子,我站在你縱馬的原上,把眼神捻成一根長長的線,延伸,延伸,一直延伸到碧水藍天的另一端。線的一端是掛念,另一端是捷報。多少歲月的故事都將成為輾轉塵世的留言,多少英雄都將在歷史長河中冰凍塵封。給自己一個角色,再給自己一個江湖。
有時候,世界似乎只剩下一扇窗。有人望出去,是山河故鄉,婆娑眾生;有人望出去,是琉璃世界,凈土氣象。
黃昏時候,我漸漸聽到了你歸來的馬蹄聲,那潺潺的流水,灼灼的年華,在馬蹄邊上一朵一朵地綻放。
你突然側過身,目光直直地掃過我的臉頰。是風吹皺了欄外的漣漪,還是鳥雀驚落了軒前的桃花,我的心,一點一點,綻出了細細的花瓣。一種內心深處的向往,一種仰慕,在暗自回旋。
有花一樣的年華縈繞在我吹簫的唇邊。
我知道我抓不住你的心,只能讓你聽到這簫聲。我知道,你能給我看到的,只能是青絲怎樣變成了白發;你能給我聽到的,只能是胸中的熱血怎樣奔騰成黃河。就像這世界上有一種人,他們注定是要活在傳說中的。他們的愛與恨,痛與血,總是被掩藏在暗處,像星星,只在寒夜里閃爍。
落花風里,有無數的簫音在游走。看不見的簫音,是一種放逐,一種期待。
讓我在你眼眸里縱情一躍,那一天,風很輕,我很低,像是塵埃里開出的花朵。
曼舞,曼舞,飲鴆止渴的幸福;輕歌,輕歌,回光返照的禪悟。是來自星月的囈語,還是暗夜盛開的花朵?這到底是飛蛾撲火的執著還是萬劫不復的墮落?看不見未來和過去,分不清生死的差別,這夢,是否已注定,是一場流離的宿命。
如果有酒,不妨也讓我一醉。醉后有好風良月,白衣如雪。有偶然的花蔭對弈,有吟詠間的萬里江山。當我醉眼看花的時候,我又看見了你。你的劍宛如寒光閃電,平地騰空,有一鶴沖天之勢。你的心,表面看來大氣磅礴,暗地里卻有太多的憂郁。
你行經的地方,至今依然水草豐茂,春水浩淼。溪流旁高揚的是桃花,低垂的是楊柳,落在水面,波染得一帶春水如畫,如幻。如夢。
縱使東風暗換浮年,所有的故事已經滄海桑田,卻總有那么一些事,一些人,一些情,緊緊抓住柔弱的心,一次次久久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