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發窯往事(連載)


大發窯老婆叫"老板"。

孩子叫"小崽子"。

辦不成事情叫“球也卵不成。

找事兒叫“羅喳"。

罵人叫“看你個球相"。

有些姿色的女子叫“圈子"。

想和女子套進乎叫“拍圈子"。

不明白事理叫"球迷信眼"。

明白了事理叫"機迷“。

玩叫"灰害“。

愛搗蛋的人叫“灰皮“。

打人耳光叫打“逼兜"

我就是“爺","爺"就是我。


①? 我們大發窯實則不大,東西兩座大山,南北走向中間一條有時有水有時干涸的河槽,大發窯上有一條窄窄的街道,它坑坑洼洼從南到北有兩公里多長,在總面積不過五、六平方公里的山上山下,坐落著低矮的平房和土窯洞。而就是在這樣一個貧瘠的小山山溝里,卻蘊藏著豐富的煤炭資源,資源和夢想吸引著天南海北的青壯年投奔前來下井挖煤。

投奔大發窯的人有走西口逃荒之人,有從東北和山西煤礦調過來的人。我的父‘親是經過一個叫“李隊長"的同鄉介紹,從老家來到大發窯下井挖煤。

六十年代后煤炭行業在大發窯昌盛發展,礦上從全國各地招了一批合同工,合同期滿后有一些工人沒有返回家鄉務農,而是選擇留在了煤礦工作,后來他們的家屬和孩子也陸續的來到大發窯定居,70年代初又有一批下鄉知青來到大發窯下井當了窯黑子。

大發窯經過幾年的擴展,祖國五十六個民族的人都齊了,大人們說話南腔北調用著各自家鄉的方言,但孩子們出門在外卻說著大發窯的本土話,最典型的口頭常用語就是"爺……",男的女的漂亮的丑的在一起說話時,第一個字就是:爺字。

“爺可找見你了……"

"爺爸爺媽叫爺跟你玩……"

“爺透尼瑪,你為甚欺負爺……"

成年后,"爺“不能再當口頭語了,這“爺“在大發窯還能混日子行的通,不讓人扇耳光挨逼兜,在社會上恐怕不行,但“爺"改“我“字,"我"字一出口咋就那么別扭讓人難受呢。

大發窯在我們包頭地區非常的有名,方圓幾百公里地方,一提起大發窯三個字,都吐舌瞪眼嘖嘖:大發窯出的好煤呀!挖出來的黑煤都不夠包鋼一家使喚。

我們大發窯住著3000名礦工,礦工家屬有一至兩萬,而后是一些配套的商場事業管理部門,這些部門上班的工作人員加家屬不小余大幾千人,最后大發窯上總共住有人口三萬余人。

小時候我家住在大發窯的三居民,居民就是咱們平時叫的街坊,我們大發窯叫一居民、二居民、三居民……我家是在三居民山坡下的一條山溝溝邊子上,山坡上依次向下是幾排灰磚藍瓦頂的排房,下面挨溝的是幾座干大壘的小土屋,我家就在其中。

聽大人們說:在我們干打壘的土房下面埋著一口廢棄的礦坑,這個礦坑里還有很多沒挖完的煤,并且埋著上百個人。

這個礦坑被廢棄填埋,是因為它曾經發生過煤塵大爆炸事故,在這次事故中死了上百名礦工,當時礦坑被日偽侵者占領,出了驚天事故后,他們連人帶井一塊埋沒掉了。

那一年我是八歲,我還沒上學,我親眼見礦上派來人將這個坑口挖開,這個坑口從上到下是一階一階的石階路,石階路下是一口黑糊糊的口子,有人下到黑口子里去,不久,他們抬上來好多白化化的尸骨,尸骨抬上地面,然后就擺放在我家大門外那片空地上。

有人在尸骨旁邊立上了幾塊宣傳欄,宣傳欄上畫著我從小人書上看到過的鬼子,還有一些長相丑陋的壞人,鬼子窮兇極惡的舉著洋刀,壞人呲牙咧嘴舉著皮鞭,在他們面前爬著跪著一群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人,這些人頭頂上頂著一盞油燈,背上背著一籮筐煤炭,豆大的汗水掉落著。

有人指著白骨,給前來參觀的人講解說:就是這些殘無人道的鬼子和漢奸們,是他們兇殘的殺害了窮苦的礦工。

此時已是解放后的1972年,歲月燃燒火熱,大發窯和全國形勢一樣,一片大好越來越好。


②李貴紅

民國三十年,在大發窯西北山溝里的一個小村子里住著一個姓李的先生,李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平日里教書,閑余時間走村串巷看病。那年,李先生已經三十大幾歲了,可他還沒有婚配,一戶被他看好病的大戶人家看中了他的才地,將自家小姐許給了李先生。一年后,李先生和妻子生下了一個男嬰,又過一年,倆人又生下一個男嬰,夫妻二人實在高興,說李家門火興旺,一連生倆男嬰預示將來飛黃騰達,為了將門火旺興旺下去,李先生給二兒子起名貴紅,富貴、紅紅火火,全稱李貴紅。


李貴紅現在可是我們大發窯的名人,他的大名和他的人在大發窯上婦孺皆知,如果螞蟻有思想都會識李貴紅,只可惜那個年代沒有網絡沒有傳播沒有火山沒有花椒,要不然李貴紅是個火爆全國的大網紅。

李貴紅的身影始終貫穿在大發窯,他與大發窯人共同生活了五十余年。不過,李貴紅卻是在用乞討的方式在討生活。

我認識李貴紅是在二礦大食堂。

一天,我在街上灰害(玩)時,看見了一個穿的破破爛爛,湓頭垢面臉皮油黑發光,手背手掌上糊扯著厚厚一層污漬,懷里抱著一條油光甄亮的面袋子,身體佝僂蜷縮在國營大食堂門前的乞丐。

這個乞丐一雙挑不起來眼皮的眼睛努力地爭扎著,可憐巴巴地盯著進出大食堂吃飯的礦工……

這時,有人吃罷飯,出門來時,他將一個黃橙橙的,上面有一個牙口的玉米面窩窩頭塞進乞丐的面袋子里。乞丐望著施舍的人,嘴里含混不清大概說著感謝的話語。

我們一群圍觀的灰皮孩,一哄而上,搶了面袋子打開口子,使勁往袋子里掏摸。

“你們這群灰皮,不要欺負李貴紅,他一個討吃要飯的你們真下了的手……"

大人訓斥我們。

李貴紅嘴里嘬囁著,但他對我們搶他的面袋子并沒有啥反應,任憑我們將他的面袋子抖了個底朝天。我們大發窯的灰皮孩可不怕大人們的兇猛,大人們越是多管閑事,我們越是灰害,這時侯,有人早將面袋子扔了出去,面袋子里的干糧雜食撒落了半馬路。

李貴紅睜開了眼,他沒有惱,而是“嘿嘿嘿”傻笑著,趔趄著撲向面袋子干糧和雜食。

那時,我們這群灰皮翻李貴紅的面袋子,主要是想李貴紅討來的饅頭拿來吃,因為在那淺灰色的個年代,我們礦工家屬吃糧食是按三七分配供給制的,就是百分之七十雜糧,百分之三十細糧,粗糧玉米面玉米喳子高梁米外加吃了不好消化的放大臭屁的黃豆面,粗糧就磨擦力大,不好下咽,好吃好咽的小麥面也就是白面太緊缺。我們這群小頑孩見了白面饅頭,根本不顧一切要吃進饑腸轆轆的肚子里去。

李貴紅收拾起散落在地上的窩窩頭,裝回了面袋子,乞求的對我們說著不連貫的話語:

“明――天,一定給――你們――要上饅――頭――吃……”

李貴紅有時討上饅頭主動給我們吃,只求我們別打他。

我們還不信李貴紅的話,我們拽住李貴紅的頭發讓李貴紅下保證,而后,我們這群灰皮才一哄而散。

第二天中午,我們找到大食堂門口,上前二話不說,就拾翻開李貴紅的面袋子。結果全是窩窩頭,沒見著白面饅頭,我們這群小頑孩就惱羞成怒!一人拽著李貴紅的胳膊,幾人在他身后連踢帶踹,將他趕到二礦衛生所的廁所前,一邊大罵他騙人,一邊將他穿的破爛衣服給撕碎,扔進了廁所的茅坑里,還有幾個小伙伴硬要將李貴紅推進廁所坑里去……

有來上廁所的大人看見我們在欺負李貴紅,他大聲喝斥我們:說我們是一幫有人生養沒有人教養損了大德的灰皮!有本事欺負一個要飯的是在葬良心,遲早會得報應的!

那時,我們哪懂的大人的好言相勸,有個伙伴掏出了一盒洋火,他把從李貴紅身上撕扯下來的一件油膩膩的二骨勁的背心,給點著火燒了……

那天起就看不見李貴紅,在二礦工人大食堂門口乞討了。

我們上了一年級后,放學路過大發窯國營大食堂門前,就又看見了李貴紅,他身子下面鋪了一塊破韋蓮席子,他躺在上面,旁邊扔著他的油黑的面袋子,他倦縮著身體,臉色通紅正“呼呼”的大睡。

有人說李貴紅大醉了,是一個人拿他窮開心說請他喝酒,然后將一整瓶二鍋頭硬逼著李貴紅喝下了肚。

再后來,我才知道,但凡李貴紅喝高了睡在馬路邊上,都是有人故意干的。這些都是無聊的大發窯人,掏個幾毛半塊錢買上一瓶二鍋頭讓李貴紅喝下去肚去,李貴紅醉了后看李貴紅出“洋相”好取樂。

那年,李貴紅來到大發窯乞討時也只有十大大幾歲,當時大發窯人對他并不熟悉,所以給他吃喝的人并不多,李貴紅也并沒有人們想象的那樣傻,他知道大發窯上住的礦工,每家都養活著五六個孩子,供應糧食也不夠吃,再幫上他一口真的很難!于是,他就轉游找到了大發窯上的兩個大食堂:礦工大食堂,國營大食堂。他想:有人吃不了的飯剩幾口夠他吃了!找到礦工大食堂國營大食堂這兩個好地方后,李貴紅就圍著兩個大食堂討要生活。

進入八十年代,改革開放了,好多企業都改了制,大發窯的國營大食堂先包給個人經營,但從來都不奢侈的大發窯人,很少下飯館吃飯消費。不久,國營大食堂就關張了。 礦工人大食堂,也因吃飯的礦工減少,食堂縮小了規模。

李貴紅見兩大食堂沒有了生活,開始改為走街串巷,入戶討要飯吃。

因國家政策對路,辛勞的礦工們收入增加生活也富裕起來了。李貴紅前來討要,人們早將吃的準備好了,李貴紅趔趄過來時,就有熱心腸的人把熱菜熱飯端給李貴紅,叫他趁熱吃下去……

李貴紅嘴里嘟囔著好象說著感激的話。

李貴紅和礦工們討要上飯后,他就觀察誰家愿意幫他,不討厭他。有時他在別處討要吃飽后,專門到這家待他好的人家打個招呼:說不要給他留飯了,他已經吃飽了。然后,他就又問這戶人家在二機廠上班的孩子工作好不好?為啥后來大發街人總愛拿二機廠和李貴紅說事兒。

李貴紅為討的大家的樂哈,就嘴里念念有詞的編排著他和二機廠的“愛情故事”。

“親愛的貴紅你好!見信如見面,我很長時間沒有回大發窯看你了,現在十分的掛念。我和娃娃們都很好,大女子馬上上小學啦,安頓好孩子們,我跟領導請了假,然后就回大發窯看你。你平時要注意身體,不要太勞累了,我們二機廠發的福利,我讓二肉旦給你帶回去······"

大發窯的人最愛讓李貴紅唱歌,唱那首《山丹丹開花紅艷艷》。

一道道的那個山來呦

一道道水

咱們中央紅軍到陜北

咱們中央紅軍到陜北

…………

圍觀的人聽著李貴紅不在調上的《山丹丹開花紅艷艷》快樂的嘻笑著。

八十年代末的一天,貴紅被喝多酒的礦上灰皮三賴子給截住,他對李貴紅先是一頓調笑,而后借著酒勁動了手。李貴紅被三賴子打了個半死后,三賴子將李貴紅扔進了一條山溝溝里。

李貴紅躺在山溝溝里痛苦呻吟,剛好有幾個從大發窯教堂回來的信教人發現了他,信教的人將李貴紅從山溝溝里救上來送回他家。

大發窯的人知道了李貴紅的遭遇后,都忿忿的說:三賴子欺負要飯的人他不得好死。

半年以后,三賴子真的出了礦難,他被井下冒頂砸死在掌子面。

零零年時,李貴紅已經六十多歲了,他的腿腳也不靈活了,村子里辦的敬老院收留了他,管他吃喝住,他再也不用到大發窯走東家串西家討要生活了。

可李貴紅在敬老院,住了一年多后,說啥也不愿待著了,他又來到大發窯上討要。

已經很久沒見著李貴紅的大發窯人,見李貴紅搖搖擺擺又出現在了大發街上,便“嘩啦”一下都圍住了他,沒有人再逗比他,只有關心的問他,怎么不在敬老院住著?吃喝不用愁,還風吹不了,雨澆不著……

李貴紅的話竟然沒有了往日的含混不清,他語音雖然柔綿,但語言上很連貫,也很清楚:他說敬老院好是好,吃住不花錢,可飯菜沒有大發窯好人給他吃的好。幾十年來他的肚子被大發窯人慣壞了,沒有酒肉真受不了了,所以他忍受不住了,就硬從敬老院里偷跑了出來。他一是想改善一下生活,二是心里總放不下,他和大發窯人四十多年的交情!更是想在多看一看,給了他多年好生活的大發窯人平平安安……

那年我正好遇上李貴紅,就追問他為什么要乞討?還要裝成傻乎乎的樣子?李貴紅說他家哥五個,地少家窮根本顧不了生活,再加上他有個軟骨病,走路搖搖晃晃干不了啥營生,他就想到只有乞討生活的這條路了。李貴紅也是上過學認識字的人,他就琢磨到利用自己身體不好的狀況,再伴上他半傻的模樣,討要時肯定會有人會可憐他。

? ?

③“李隊長"

在大發窯上,六七十年代后出生的人都不會知道李隊長是個誰,但在他們的父輩們中一提到李隊長這個人,是無人不知無人曉,李隊長當時的名頭在大發窯上不亞于后來的李貴紅。

李隊長不是他的本名,至于他真名叫什么只有他下井的采區幾十人知道。李隊長是大發窯人送給他的一個尊稱。

李隊長二十五歲前還在老家張家口地區的蔚縣白洛公社方碾子村種地。

李隊長愛上了本村的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名字叫美花,聽名字就是一個貌美如花的姑娘。

李隊長追美花沒少下了功夫,他每天幫美花家干這干,給美花家送他家桃園種的鮮桃,和美花在莊稼地里談理想談未來。

那天,李隊長和父母親去美花家提親,他們到了美花家時,看到了本村的三明子。

三明子和李隊長同歲,他倆一塊在一個班念過幾天書。三明子十六歲時,就被他的大爺帶走離開了村子,他的大爺在包頭的大發窯煤礦上工作。

現在回到村里的三明子是礦上的工人了,他干著公家的營生吃著公家的飯,這些個快要讓村里人羨慕死了。大家都說三個明子命好,將來誰給他當媳婦比吃蜜都甜。

三明子家沒少給美花家東西,還說等和美花有了孩子,礦上就會給她們娘倆落城市戶口吃公家糧,事情定下后,美花就跟三明子去了大發窯。

當年過年,三明子帶美花回來過年。

那夜,李隊長坐在三明子家院外一個角落處,屋里早已息燈睡下,但李隊長就是不愿離開。

而后,李隊長竟然鬼使神差翻墻進了三明子家的院子,他來到窗戶下坐在臺上。

李隊長是想聽到美花的聲息,果然,屋里傳出來酣睡之聲,酣睡之聲就有美花。

半個小時過去,一個小時過去,屋中的酣睡聲突然越來越弱,隨后聞到一股煙滄味從窗縫中鉆出來,李隊長嗓子眼一辣,他咳嗽出聲來。

李隊長認為屋中的人睡的并不死,有個響動應該會被驚著,但始終無回應。李隊長一想今天屋里絕對出了事了,剛才不是聞到滄人的煙味了嗎,莫非他們被火爐中的煙悶了。

李隊長可不想美花死,他站起來伸出推開窗戶上的一個小氣窗,一股濃煙破窗而出。

美花三明子被救了后,三明子很酸的感謝了李隊長。

一個月后,三明子將李隊長帶到了大發窯,三明子的大爺給李隊長安排到礦上上了班。

來到大發窯后,李隊長才知道三明子對美花并不好。三明子仗著他大爺現在在礦上有個一官半職,他就不務正業,不好好上班,他的上班就是賭博醉酒打架。

三明子每天的任務就是,他灰害一天后,晚上回家美花必須給他準備酒喝,美花有時勸三明子少喝少惹事,三明子伸手對美花就是一個逼兜。

李隊長來到大發窯半年后,他為礦上辦了一件驚天大事。

礦山開井三年后需要擴大生產,但擴大生產需要人馬,而且用人量非常大,一次要招用二百多名采煤工。當時的招工可不象現在一樣,在報紙電視上發一條招聘廣告,或派人去火車站領大批量的農民工回來就可以歐了。

當時國家使用的是分配制,哪里需要人員由勞動部門統一招錄調配,個人不能隨便流動找工作,而且上級部門已經從全國各地煤礦或其他單位調專業人士支援大發窯了。

上面再沒有大量調動人員能力,決定由礦上自主解決用工。礦山是國家重點煤礦,現在急需要達到設計的產量,產出更多的煤炭來保證國家的大鋼鐵廠包鋼的使用。

礦上張貼出了招聘“獵頭"榜,李隊長自告奮勇揭了榜。

然后,李隊長帶上礦上的紅頭文件回到老家,他一個村一個村轉,他老家蔚縣的村落被他轉遍了,而且鄰近的高陽縣,懷安縣,還有和蔚縣打交界的山西廣靈縣的人,他們聞訊而來。

李隊長招到的人整整坐了兩節火車廂,這群人中就有我的父親。

一路上,不知道李隊長是什么身份的人問他叫什么名,他說姓李,大家就叫他:"李隊長,李隊長……“

李隊長從老家帶回二百人的消息,一下子轟動了大發窯。而后,礦山上的領導認識了李隊長,下面礦工一見面:“這不是李隊長嗎……“

礦上還真準備提拔李隊長當個什么長之類,但這時他卻做下了又一個驚天大事。

李隊長招來的二百多人,有多一半是他的蔚縣老鄉,老鄉們都感謝李隊長幫他們跳出了農門當了工人。而后,大家都相信李隊長,圍著李隊長。時間一長,有人愛打聽就打聽到李隊長的過往,知道了李隊長的對象被三明子撬奪了去的事。

“他可以搶走你的對象,我們可以再搶回來呀……"蔚縣老鄉慫恿李隊長。

其實,李隊長來到大發窯后,他和美花私下見過面,美花告訴李隊長她到現在和三明子都沒領過結婚證,三明子說要那東西沒有用,只要跟上他三明子在大發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美花往后不敢再問三明子結婚證的事,一問就挨打,還讓她滾回老家去。

一天,大發窯出了一件大事,有一家的男人被人差點捅死,傷人者是三明子。

半年后,三明子被判處了無期徒刑。

這個時候,李隊長的蔚縣老鄉們就讓李隊長娶美花,李隊長說不能干乘人之危的事,老鄉說反正三明子和美花也沒有領過結婚證,沒有領結婚證就不是合法的夫妻。

蔚縣老鄉們便自做主張,敲鑼打鼓到了三明子的家,大家不由分說,生硬將美花抬進了花轎,給送進了李隊長的洞房。

而后,蔚縣、蔚縣人揚名大發窯,成了茶余飯后。



④大王.傻大葉.愛枝

七十年代中期,在大發窯礦工宿舍樓下,就是大發窯人人都知道的大紅樓下,經常有一個小個子在搞摔跤活動,這個小個子身高不足一米五,長相尖嘴猴腮,常有人叫他武大郎,但都是背后叫,不敢當面叫,因為被他聽到后,他就會邀請你摔一跤。大家剛開始以為他個子矮,經不住摔,誰知一伸手,高他大半截子的人,三下五除二就被他撂倒在地上。

“還來不了,再摔一跤?“滿嘴京腔,被摔倒的大個子滿臉羞色,連連擺手退到后面。

小個子還多次代表礦上摔跤隊去比賽,奪的了好幾次冠軍。

有人叫他大王。大家都說大王老家是北京的,皇城根來的人所以不一般,大王而后在大發街上成了一條好漢。

說起大王的歷史背景,大發窯人更是嘖嘖贊嘆。

大發窯人說:沒有傻大葉,就沒有他大王的現在,不然大王他現在還還是北京郊區的地球修理工。

大王現在這個漂亮的老婆是他的第二個老婆,名字叫愛葉,愛葉給他生了兩個孩子一個男一女。大王每天看見他的兩個寶貝疙瘩就非常開心,尤其是他漂亮的老婆愛葉過來給他搓額頭上的汗水,更是讓他自豪不已。

不過大王在高興之余,他的腦子里總會閃現出大葉的身影。

大葉是他“特殊“的前妻。

那年,二十六歲的大王在老家地頭上干活,他的老鄉,在包里石拐大發窯礦上上班的小狗找到他。

"……你歲數不老小了,奔三十了,也不要挑挑揀揀了,現在有一個好媳婦介紹給你吧。"

"誰能找我!我要樣沒樣,身高不到一米五,又是個種地的老農,這輩子光棍定了性了!"

"你就說你愿意找老婆不?"老鄉打斷小東寶。"現在跟我走。"小狗不容大王分說拉著大王上了開往內蒙古的火車。

火車開了一夜后,第二天黎明時分停在包頭東河火車站。東河離大發窯還有八十多里,有一趟下午4.30的火車。

那兩天可遭罪了,大王跟著小狗坐火到了石拐水磨灘火車站,而后又頂風走了十來里才到了大發街。

大王聽說小狗給他介紹的對象是礦區一對工程師夫婦的閨女后嚇壞了,他認為小狗這么老遠來就是在耍他。

小狗也不多話,帶大王再大紅樓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他騎著他的飛鴿,將大王帶到了工程師家。

大王和工程師的閨女見了面。

工程師的閨女樹高人大,兩顆大門牙因為過余大露在了嘴外,說話時有些露氣兒。大王和大葉談了話后,他才感覺大葉智力上有些問題!大王罵小狗哪有什么好心眼子。

小狗說:工程師開出條件了,只要和大葉結婚,農村戶給落在礦區變成城市戶口,而且給安排大王在國營單位上班吃工家飯。

大王知道工程師也不是傻子,如果他們的閨女智力好,地球翻遍了也不會找到自己來享受。

大王和大葉一辦完結婚證,工程師岳父岳母就將他安排在了礦區上的通訊處上班,負責收發信件之類。沒多久大王的農村戶口也農轉非,落在礦區成了城市戶口。

洞房花燭的夜晚,大葉幾把將大王拉下了炕頭,讓大王滾蛋,說女人不能跟男人住在一起,住在一起就是流氓。

大王不管大葉丑俊傻樣了,他霸王硬上弓要行使男人的權力,大葉與大王鬧騰,拿出一把萊刀要送小東寶去派出所。

這邊工程師倆口子早盼著抱外孫呢,但大葉與大王結婚一年多了不見有動靜,就問大王?大王只有用苦笑來作回答。

一切暴發那天,大王的岳父岳母來看他們時碰上了,大葉衣冠不整哭鬧著大喊著救命,讓她的父母親去趕快去叫派出所來抓流氓。

大王滿臉上是抓痕,血流滿面跌倒在一邊。

大王主動要求下井當窯黑子,而后,他和大葉辦了離婚。

不過,大王并不氣惱,他很快調整了心情,不久,他玩上了他摔跤的愛好。

大王的摔跤場上常來一個看熱鬧的灰皮,他的名字叫汪汪。汪汪一直看不上大王,經常在一邊起哄嘲笑大王。

大王也不多說話,他請汪汪來跟他摔跤。汪汪伸手踢腿上了大王的身。一共三個回合,汪汪就被大王摔進沙窩里吃了滿嘴巴的沙子。汪汪玩不起,他頓時惱羞成怒,撿起了一塊磚頭,兇狠的砸在了大王的腦袋瓜子上,大王的腦袋瓜子瞬間紅花柳綠開了飄。

汪汪就是個慫蛋,見大王血糊拉喳躺倒在地上,他害怕了嚇的蛋抖的不行。汪汪還想跑路呢,向著大王的人提溜住汪汪,逼迫他背起大王去衛生所。

后來汪汪怕大王報警,就讓最親他的姐姐愛枝出面幫助他。

愛葉在醫院整整侍候了大王一個多月。

大王出院時,愛葉就報告全家說她要結婚,對象是大王。

愛葉當時是礦山上最漂亮的女孩,幾個礦長家向她爸爸提親,愛葉都拒絕了,原因是礦長們的子弟就會吃喝拉雜,一點愛好追求都沒有,跟他們生活一輩子實在沒有意思。

汪汪家鬧翻了天,汪汪又要打大王。

汪汪父母親將愛葉鎖進涼房。

汪汪家風風雨鬧騰了一年都沒改變了愛葉的初心。

大王終于成了汪汪的姐夫。

九十年代,汪汪的兩個外甥都考上了名牌大學,而后又流學在國外,取得博士學位后定居在了當地,并將將退休十多年的大王愛葉老倆口接到了身邊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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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大紅公雞紫冠冠

在李貴紅討要的那個同時代,大發街上還有一個有名氣的討要者,大家可能不會忘記,在二礦斜對面的那個山包的一條土溝當中的一口破窯洞里,住著一個乞丐,這個乞丐有40多歲的模樣,他耳朵上卡了一副近視眼鏡,中等個頭,頭上常留著一個大分頭,嘴里鑲了一顆大銀牙,有人說他這是漢奸打扮,不是什么好人。這個乞丐和別的乞丐不一樣,別的乞討要時都是穿的衣衫襤褸臟臟兮兮,而他卻不一樣,一身洗的干干凈凈壓的板板正正的中山裝合體在他蹲蹲實實的身體上。這個乞丐還有一個不一般,他可是個有才藝的特殊乞丐,他討要時從來不用"可憐可憐,幫一把等固定用語……他的開口白,契子是打快板唱快板,每天老遠就能聽見他清脆響亮的個快板"……大紅公雞紫冠冠,快板一響天下白,二哥我今個來報喜報福送財到……"


只要他來,大人小孩圍上他,大家不讓他再往前走,都叫他唱完快板,他也很愿意為大家唱。他舉快板的手往半空一甩,先來了一個很瀟灑的動作,然后快板“啪啪“響亮的響起來。

有人說他快板唱的不值錢,還不如李貴紅一封“二機廠來信“讀完有酒有肉。

“……貴紅一輩子就是要飯了……我和他不一樣,我會有改變命運的一天……"

大分頭不服氣,他一甩他的大分頭,扶了一下他的眼鏡,"啪啪“使勁打了兩下快板,然后挺胸向前走去:“大紅公雞紫冠冠……“

在大發街文藝活動極度缺乏的那個時代,大分頭為渴望的人們送來感觀上快樂和藝術上的享受。

有知道大分頭底細的人說:大分頭是山西晉城那里的人,姓白,有人叫他老白,但大發街人都叫他“大紅公雞",他原來是他們縣劇團的一個曲藝演員。

老白為什么會乞討到大發街,知他底細的人又說,他是被老婆氣瘋了逃到大發窯的,因為他老婆給他戴了綠帽子,這綠帽子而且還不是一頂,所以他被氣瘋。

老白的縣劇團不列外常年奔波在外演出,有一年來大發窯俱樂部還演出了一個禮拜。

那個年根底,老白買了一堆年貨回到家中,看見一個男人光著膀子站在鍋臺下,自己的老婆為他擦頭上的汗水。

這個男人是本村的名叫大黃,今天這是在幫他家壓過年粉條子。

老白也沒說話,因為這是到他家來幫忙的第三個男人,頭兩個被他威脅跑了。

大黃似乎并不懼怕老白,見老白回來了一句話沒說,披上衣服出了門。不一會大黃提著兩瓶老白干回來了。

這晚,老白被大黃灌蒙了頭。老白從睡夢中醒來時,看到了炕上摟著他老婆睡覺的大黃。

老白還沒來的極鬧,他老婆早將他的一堆雜陳扔到了屋外。

"別回來了,回來看到的還是大黃…………“

老白昏頭昏腦出了屋,他也不知他怎么走出了家門出來村子,一個月后老白來到他們劇團曾經演出過的大發窯。

老白二礦對面山包下的土溝里找到了一口廢棄的窯洞住了進去。

老白開始用打快板在大發窯乞討。老白的乞討方式其實就是現在市面上那種賣藝討生活的方式。老白帶給了大發窯人們歡樂,大家又回報他衣食。

老白在大發窯唱快板賣藝乞討了一年后,一天,他隔壁的空窯洞住進來了一男一女,他們也是來大發窯來乞討生活的。

老白不嫌棄同行,他到是挺愿意幫助這對男女一把。老白主動送給他們一床自己多余的被褥和雜七雜八的零散。

一來二去,老白和他們混熟了,每天完了活回來,老白就來到他們窯洞里,坐在土塊橙子上與他們海闊天空天南地北。

一天,女的有些感冒沒有出去,她一個人歇在家里。這天剛好老白也沒出去,他見隔壁有人就進了窯洞。女人還鉆在被窩里呢,老白要走,女人不讓老白走,說不見外,今天不出去,如果老白有空就給她說幾段快板開開心。

老白的快板一說就是一上午,快中午時老白要走,女人突然從被窩里爬了出來,她渾身上下一絲沒有……

九個月后,女人生了一個女嬰。

不知為什么,至從女人生下孩子后,男人天天打她,往死里打,有時女人被打急了就罵男人:你是個廢物還愿我呀……“

男人打的更厲害了。

老白在隔壁聽著,他急的象熱鍋上的螞蟻,可他就是不敢過去。

孩子過了一歲時,一天,那女人和孩子突然不了。

老白知道是男人昨夜那頓打,女人承受不下去躲出去了。

但幾天過去,老白也不見女人和孩子。

那男人并不急,他照樣在大發窯乞討。

老白急的不行了,他暗下四處打聽女人和孩子的消息,有人說在大發窯通往包頭市區的公路上,他親眼看到過有一對被汽車撞死的母女。

老白沖出他的破窯洞,一路連走帶跑在公路上打聽。

從那天起,大發窯上再也聽不到了“大紅公雞紫冠冠,快板一響天下白,二哥我今個來報喜報福送財到……"

又過去幾年,有人說在伊盟那一帶有一個非常有名的戲班子,戲班子每天演出都爆棚。戲迷們都非喜歡他們,尤其是一個唱快板的大分頭,他一上臺來為大家表演,人們狂喊亂叫,他的快板書《大紅公雞紫冠冠》唱的人們腰都直不起來。大分頭表演完下臺后,總有一個女人為他擦汗送水,他們身邊還跟著一個長相非常漂亮可愛的八九歲女孩。


⑥母豬渠

大發街上居民住地分著十六個小片區,每個小片區分別叫一居民委員會、二居民委員會、三居民委員會……這么稱呼,但有的小區片還有個別名,比如八居民委員會叫“西山",九居民委員會叫“二0九。

六居民委員會,大家都叫習慣叫“母豬渠"。

母豬渠的稱呼是從舊社會上叫過來的。

這是1939年的初春,天氣乍暖還寒,還沉睡在夜色中大發窯的人們,突然被一個沉重的消息驚醒。

"別睡了,老板子們,快領上小崽子們去窯上看看自家的男人是死了還是活著了……"

原來凌晨5點時,窯里發生了瓦斯煤塵大爆炸,在窯下挖煤的二百多條漢子,他們一個也沒能跑出來,小鬼子們的打手堵住窯口見有活的爬上來,就舉起棍棒將他們打回窯里去,因為這些被瓦斯燒過了的窯工,他們出來也活不了多久,鬼子們也不會出錢治療他們。

那一個整年里,死了的窯工們的小崽們哭女人們叫,到處是灰暗的慘景。

沒有了生活來源的礦難家屬,他們有的沒法生活下去,在山頂上鬼哭狼嚎一頓,兩眼一閉跳下了山崖,有沒有膽量跳山崖的,去小鬼子開的藥房買上一瓶藥水,喂了全家人死去,大發窯上一片哀鴻遍野。

"沒男人也的活下去啊,有個掙錢的營生干吧。"那些想開了的老板開導哭哭唧唧的那些老板"活人不能讓死人托累死,去母豬渠干去吧。“

死在礦難下二大肚的老板堅持不下去了,她去了母豬渠做上了營生。但二大肚的老板每天收工回家,她就抱著她13歲的閨女雞毛人大哭,而且她是天天如此,不過,二大肚的老板自打去母豬渠后,她和閨女雞毛人的日子從此好像好了起來。

死難者的老板們都知道了母豬渠那里有錢,掙的錢能養活一大家。

母豬渠就是今天在大發街青樓北面那棟入口出去后那道渠里,在不太高的溝坡上是一孔孔的土窯洞,這些個窯洞是下窯窯工們的住宿。

有一年,從包頭轉龍藏一帶來了母女2人,人稱“大母豬”、“小母豬”,她們母女倆是做皮肉生意的,她們就在大發窯這條渠里租了兩孔窯洞。開始這母女二人是秘密干當暗娼,但不久客多了,擋也擋不住,她們母女二人便招人,將之公開化,她倆干脆做了老鴇。

有需求的人問哪里有妓,有人告訴:渠里有老鴇大母豬,小母豬。

時間一久,大家嫌啰嗦就告訴:母豬渠。

后來,小母豬攛掇已經16歲的雞毛人,說她年輕,在母豬渠肯定能掙上大錢。

雞毛人不干,大母豬說雞毛人母親欠下她不少錢,現在的用她來還債。

很懂事的雞毛人說這營生是毀八輩祖宗德性的事,打死她也不能去干。

后來,大母豬找了打手,讓小母豬帶隊,他們張牙舞爪的打到了雞毛人她們家。

雞毛人不從,小母豬揮掌扇雞毛人的逼兜,一直扇到雞毛人嘴變軟默不做聲。

1945年,日軍投降,母豬渠生意隨之蕭條。1946年,鄂友三部散兵夜間騷擾了母豬渠,那母女二人這些年掙的金銀細軟被洗劫一空,常住母豬渠的皮肉女人們也被掏了個一干二凈,最后這些兵還放了一把火,意在嚇唬不要去報案。

第二天,大母豬喝藥而死,她是為了她被搶去的財物。

大母豬一死,小母豬也無心事再做下去,小母豬嫁了一個下窯的老頭,從此過上了凡間生活,存在了八年的母豬渠從此再無皮肉營生,但母豬渠一直叫母豬渠,大發窯后人少知母豬渠歷史。

七十年代,大發街上每天都有一個招搖過市的女人,這個女人非常的時髦,她梳著一條溜光放亮的大鞭子,雪白的臉上涂著粉料,嘴巴描的紅紅的,水柳蛇腰,有4O歲,她的老漢比她大十七八歲,有人說她年輕時在母豬渠干過,現在能有老漢要她是她走了大運。

雞毛人到底是個見過世面的人,她什么也不怕,為了她的打扮沒少挨了有關部門的批,但她照樣我行我素。

雞毛人還有一個膽大,凡是有關部門組織的大發窯重大活動,她都主動參加。

一次批判會上,雞毛人將一個胖女人打慘了,她先是撕心裂肺,聲俱淚下憤怒聲討,而后到了激動處,她揮起手掌猛扇胖女人大逼兜,有好事者給數著數,雞毛人一共扇了胖女人150個大逼兜,胖女人被打腫了的臉半年后才消下去。

事后有人問雞毛人,她對胖女人下手咋這么狠?,雞毛人說:胖女人是母豬渠出來的大壞蛋小母豬,是大壞人當然就不能手下留情,應該打死她才好呢。

⑦拍圈子拍丟了命

追女孩子,大發街上叫拍圈子,拍圈子具體什么意思,恐怕在拍圈子的人他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追女孩想交個女朋友。

在那個淺灰色的年代,敢追女孩子拍圈子這么膽大的甚至丟人的事,只有大發街上那些有些懶名氣的灰皮什么或混混們才敢干。

我們班的老四,他真名叫什么記不住了,反正他家哥四個他排行老四。老四在大發街上的社會是個通吃的大灰皮,別看他當時年齡只有十八歲,但比他大五歲八歲十歲甚至十幾歲的大發街灰皮們都害怕他,一說四四來了,這一幫頓時鳥獸散。比他年齡大的灰皮幫還有主動為四四送上煙卷點燃,對四四點頭哈腰的。

四四在大發街社會說一不二,都要留一口給他。

四四認識了一個礦工的女兒,他認為這女孩長的漂亮好看,女孩應該做他的女朋友,他就開始拍人家圈子。

女孩非常討厭四四,多次警告四四,四四不管不顧,他在大發街上想得到什么誰敢阻擋他。四四追到女孩子家,堵在大門上,彈吉他唱鄧麗君的歌。

女孩子父母親受不了了,先是報警,而后女孩父親要揍四四,四四早等著呢,揍他的人還沒出世呢。四四叫了一大幫子灰皮圍住女孩的父親,他們詐詐唬唬和那占山為王的土匪一樣,嚇的女孩父親一個勁求饒禱告。

事后,女孩父親見這樣一直鬧下去,全家完了,便連夜將女孩送到火車站讓她回了河北保定老家,并托老家親戚立馬給女孩定了親舉辦了婚禮。

大發街這邊四四還在圍攻女孩家i,女孩父親將女兒與人結婚照片拿給四四看,四四大怒,他爬上女孩家房頂上將房頂的瓦塊揭了下來。

四四那時拍圈子趕的好,雖然女孩父親多次報警,但始終沒有出過人命案,四四只是被公安訓誡了幾句后不了了知。

八十年代后,全國形勢變了,違法亂紀在大發街上吃不開了,尤其是嚴打那一年,凡是混過大發街社會的都讓治安部門給秋后算了賬,他們無一露網被抓進去少則五年,多的十年八年徹底清算了他們豁害了大發街多年的罪行。

有一段時間大發街上很太平,有時安靜的人們很不習慣。

有安靜就有喧鬧,一喳新的灰皮像野草之后發出了新芽,而后開始野蠻生長,這是嚴打的1983年5月。

一個爆炸新聞傳遍了大發街,大石追女孩把命追丟了。

大石當時有二十三歲,他在礦上的開拓隊干打眼放炮工。大石個子不高,一米六左右,方方敦敦,清清瘦瘦的臉上長著一雙小瞇縫眼。

他的命運也該如此,那天,太陽早出來了,大石才睡醒,他一看表,今天上班真晚了,他著急慌忙穿衣跑著出了院門,腳剛踩上巷子口,就撞倒了一個人。

被撞的這人是位姑娘,姑娘咧趄著坐地上,嗔怒的瞪著大石,櫻桃小嘴撅的老高。

大發街人沒有道謙賠禮這一說,甚至都不會管被傷著了的人死活,大石只是看了一眼去姑娘,便自顧自匆匆向礦山而去。

第二天,大石又在巷子上遇上了姑娘,這次他不好意思看姑娘了,他嘴張了幾下想說什么,卻沒說出話來。這時,大石看清楚了姑娘的模樣:一張白凈的瓜子臉,烏黑明亮的大眼睛,一頭飄逸的長發。

姑娘根本沒理會大石向前繼續走去。

望著姑娘遠去的背影,大石的心安定不下來了,在井下干活時,大石滿腦子都是姑娘的影子。

從這天起,大石早早站在院門口,等著那姑娘走過來,姑娘走過時她的眼前好像沒有任何人。

大石想找一個噱頭來引起姑娘對他的注意。這天,姑娘出現在巷子,大石頭將一塊早攥在手中捏出汗的一塊"石頭"塞到了姑娘的手上。

"拿去玩吧……"

這塊"石頭"是大石從煤堆中挖出來的,為挖這塊"石頭",大石違反井下的操作規程,冒了生命危險,差點砸斷了一根手指。

姑娘不知道大石石頭的經歷,也不愿接受大石的石頭,白了一眼大石。

有一天,石頭終于忍不住,擋在姑娘面前說:"親愛的咱倆搞對像吧……”大石說著就要摟抱姑娘,姑娘白了大石一眼,爭脫大石倉皇逃去。

那年頭,敢有這種行為,說這么大膽話的人,一看就是一個流氓二流子不正經的人,好姑娘誰和他來往。

姑娘躲石頭。

見不著姑娘大石頭睡不好覺了,他陷入煎熬之中,他不死心,這么好的姑娘不給自己當老婆,自己活的沒意思。大石到處打聽姑娘家的住處,好在大發街并不大,沒用廢多大功夫,大石就摸準姑娘家,他來到姑娘家蹲在姑娘家門囗,等姑娘出來。

姑娘嚇的不敢出門,姑娘父親問清情況,怒發沖冠,他先是警告大石,大石看姑娘父親如此兇悍,嚇的一走了之。

大石回家后心就是不能平靜,他對姑娘著魔了,他又來到姑娘家,姑娘父親當即去報了警。

大石被派出所請了去。

大石的命真不好,在那么嚴峻的形勢下,頂風做案,他追女孩拍圈子還色膽包天要摟抱人家女孩,你說惡劣不惡劣,這種行為必須嚴打。

一年之后,大石在東河區轉龍藏那一帶的深山溝里被以強奸未遂罪名斃掉了。

大石成了大發街上第一個被斃了的灰皮。

⑧三眼搶親

80年代那個時侯,大發街上男女訂下親后,880快的彩禮錢必須交給女方家,飛鴿自行車,鳳凰牌縫紉機,梅花牌手表,八色禮的糖茶煙酒點心壓箱錢下車錢離娘肉缺一不可,就這也未必能有姑娘許配給你,還的看家長的臉色行事,家長就沒有一個痛痛快快答應女兒婚事的,因為在大發街上能讓家長們滿臉意的女婿實在是太少了,要不然那些年大發街上見了面都流行說這樣的話。

"我家大閨女嫁到市里了,找了一個二機廠的車工"。

"我家二閨女的女婿是市政的,市政嗎,好像是搞修路和城市設施的"。

誰家有閨女不考慮大發街上的男人,有那漂亮閨女的人家更是撅上了天。

"我家閨女必須是市里工程師廠長家兒子才考慮出嫁"。

三眼啥也不是,礦山土建隊的一個臨時工,他把春梅這么漂亮的姑娘娶回家,大家都夸他是拍圈子的高手。

三眼在我們大發街上是有一號子的人,他身邊整天也圍上不少人,大家跟他不是為了吃為了喝,主要是為他狂沒人敢浪他他是老大。

不過三眼這個老大之前從來沒揍過人砸過人家門上房揭過人家瓦,只不過后來他砸過老岳母的家揍過小舅子,不是這么一出,他不會抱的美人歸。

三眼在大發街上的灰皮中算是一個有品味的灰皮,他彈的一手好吉他,但三眼苦惱的是他彈的好吉他沒有用武之地,很多人也不知他彈的好吉他。

那天,三眼想出一個好辦法,他抱著吉他上了大發街東面的山頂上,東山對著大半個大發街,在夜晚十點鐘后,大發街上一片寂靜,如果有點動靜聲響人們都會聽到。

三眼為了證明他的吉他聲能飄向大發街的角落,他找了十幾個想溜添巴結他的小孩子們,然后將他們安排到大發街的十幾個角落上,干什么,讓他們來聽他在東山頭上彈吉他,聽吉他聲到底能傳多么遠。

小三最想巴結三眼,他爬到了西山的電視轉播塔上,聽了大半夜三眼的吉他,然后報告三眼說電視轉播塔聽的太清楚了,聽的他都不想睡覺了。

三眼一聽非常高興,這就證明他的吉他大半個大發街都能聽的到,現在他之所以不為人知,是因為他的吉他沒找到好的傳播途徑。

三眼對這個結果非常興奮,從那天開始,三眼每天夜里都會爬上東山頂上彈吉他。

三眼感覺他成功了,大發街人都知道他三眼是個好吉他手,將來他三眼就是大發街的才地,所有人都要高看他一眼擁圍著他。

后來,三眼發現大發街人并沒有刮目相看他,而是都繞著他走,三眼納悶自己是大發街有名的吉他手,彈的那么動聽,大發街人怎么會這個樣子。

三眼想不可能會是這樣,肯定他的吉他大發街人并沒有聽到,沒有聽到就是他派在各個角落的小孩騙他。

三眼就記住小三給他當過聽客,他找到小三上去就是幾個啪啪的大逼兜,而后又是一頓拳打腳踢。

三眼將小三打慘了,小三交待了說那次在西山電視轉播塔上,他根本沒有聽見吉他聲。

“小子,敢騙老子,爺去你家抄了你家……“

三眼說到做到,他帶著幾個灰皮到小三家,砸門翻墻進了小三他們家院子里。

幾個灰皮正像土匪一樣亂砸亂摔時,小三家門打開了,從屋里出來了一個女子。

女子質問三眼一伙如此膽大妄為,侵犯私人家門是在犯法懂不懂。

女子的聲音很平靜,她沒有暴跳如雷。

三眼看見女子一張平靜美麗的面龐,他的兇狠突然軟了下來。

"……你……是你家呀……"

三眼認出了女子,女子和他在礦山中學一個班還同桌過,名字叫春梅。

三眼馬上吼喊一幫人,風馳電徹眨眼將他們砸亂的雜陳擺放的整整齊齊,然后連連賠禮而去。

從這天起,三眼對小三特別好,竟然一次給了小三十根奶油冰棍,并囑咐他帶回家給他姐吃。

一年后,三眼要結婚了,對象就是小三他姐春梅。小三當上了三眼的小舅子高興的睡覺時都在笑。

小三的父母親卻鬧翻了天。小三父親母親他們是到死也不會同意閨女找一個大發街上的灰皮,而且灰皮就灰皮吧,他還是一只眼,這么好的閨女嫁了一個灰皮加半殘,不讓大發街人嘲笑死才怪,他們全家人日后都沒臉出門見大發街人。

小三父母將三眼送來的禮品扔進門前的土溝里,把春梅鎖在涼房里,風風雨雨折騰了大半年。

當年的十月一日,風平浪盡了有些日子的小三家大門口上突然熱鬧上了。這天上午8點整,一隊人馬敲鑼打鼓,彩旗飄飄圍住了小三家。

原來,這是三眼的一支娶親隊伍。

小三父母親不知道啊,他們從來沒同意過三眼和他們的閨女春梅啊。

其實這其中小三沒少做了地下工作,他給他姐三眼傳遞書信,告知他姐和三眼秘密約會地點,甚至偷了戶口簿給他姐和三眼。

小三父母親還愣神時,小三早將鎖死的院門打開了,三眼娶親的隊伍嘩啦啦沖進了院子,又進了小三他姐春梅住的側房。不一會兒,三眼抱著穿的紅花柳綠的春梅興高彩烈的出了屋子。小三父母親上前阻擋,娶親隊伍一下將二老擋回了屋子,然后,娶媳婦用的八色禮:點心煙酒糖茶還有一大條離娘豬肉和880塊的彩禮錢擺放在了飯桌子上。

搶人了!搶人了!

小三父母親氣的哭天搶地。

三眼拿出一張結婚證。

“我,我沒有搶人……我們是合法夫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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