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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屋子里只剩下“噠噠”、“噠噠”時起時落的打字聲，和一面刺眼的熒光屏。客廳里暗幽幽的長明燈，在霧蒙蒙的夜色中氤氳著，與考究極簡風的歐式家具有些格格不入。
“咔噠”，鑰匙插進門孔的聲音，有人回來了。
“只見男子飛身一躍，跳在那獸身上，雙手捏一仙訣，大喝一聲……”
電腦屏前的少女盯著眼前的屏幕目不轉睛，手指在鍵盤上上下翻飛，指節輕叩回車鍵，動作一氣呵成。
“我回來啦！還不趕緊出來迎接女王殿下？”蔣潔兒帶著一身酒氣回來了，看來今天的客戶又是個不好應付的硬茬兒。
“潔兒回來了？怎么又喝這么多，別……別倒啊……毛昱青！你快來！”
從里屋出來一個穿著HelloKitty睡衣的漂亮妹子，小巧精致的瓜子臉，一雙大眼睛撲倏撲倏的眨著，焦糖色的小卷發，軟萌的齊劉海，活像一個二次元少女。門口衣架上掛著的正是她書包，仔細看還能看見她的名卡——程夢萱。
毛昱青摘了耳機快步走到客廳，看著一攤爛泥的潔兒，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結，擼起睡衣袖子，攔腰扛起死豬一樣的她轉身進了衛生間，一把把她扔進了浴缸。動作依舊瀟灑，還是那么一氣呵成。
剛準備抬腳出門，就被“醉鬼”拉了個趔趄，不防備爆了一句粗口：“我去！”
潔兒瞇著眼，眼神中透著魅惑，她的長相一向算得上得天獨厚，喝醉的時候小臉兒紅撲撲的，愈發像個妖精。一副研究懷疑的表情，嚴肅正色地看著毛昱青，發問：
“見了本宮，為何不跪？”
隨即大手一揮，頗有氣勢地發令：“拖出去，賞她一丈紅！”
。。。。。。
氣氛一度很尷尬。
“你個蛇精病。萱萱！萱萱！今天替我給她洗個澡吧！我稿子還沒 寫完呢！”
自打大學畢業，毛昱青始終沒有一份固定的工作，她喜歡寫文章，總是說想要用筆尖上的靈感創造現實世界無法企及的精彩，所以做了網文作家，偶爾做做槍手，也接了不少兼職推送公眾號文章的單子。和在學校一樣，每個月爸媽給她2000的接濟，加上林林總總掙點外快，維持她的生計是不成問題了。
“我來吧，你先回去審稿子。”
程夢萱拿著一條溫熱的毛巾和一杯蜂蜜水進來，看著浴缸里的人眉頭微微一皺，嘴角抽了抽，也沒有再說什么。
“那你有事兒叫我啊，等下你洗完我再扛她回屋。”小青趕緊逃離現場，這種喝得爛醉的場景她實在沒有耐心。
第二天清晨
“我昨天又喝多了？還讓你們請安？！什么鬼？！”揉著自己的額角，蔣潔兒對昨天發生的事情居然死不認賬。
小青剝了一瓣兒橙子塞進嘴里，一邊吃一邊調侃道：“可……可不是……娘，娘娘還要賞奴才一丈紅呢！”
“噗嗤—”萱萱不厚道地笑出聲，溫柔地嗔怪道：“可想而知我的考研多不容易，好不容易躲開小青這個夜貓子大半夜念念有詞講故事，還得伺候‘娘娘’沐浴更衣。”
“說起考研，什么時候出結果啊？”小青記得萱萱12月份就張羅考試了，之前的一個月她們怕影響她復習還特意搬回各自家住，結果真是“度日如年”。
“快了，春節前后吧。”萱萱笑笑。
“萬一，我是說萬一哈，沒考上怎么辦？你還是不打算找工作？”兩年前萱萱就是為了不離開學校這個象牙塔，才讀的專升本，活活比姐妹們晚畢業一年。
“呸呸呸！什么萬一，哪有什么萬一，只有萬無一失。”
潔兒猛戳小青的腦門兒，一邊拍桌子一邊“呸”著。笑嘻嘻地安慰有些擔憂的萱萱：“我們萱萱這么聰明，而且努力，一定考的上！”
萱萱輕輕嘆了口氣，岔開話題：
“不要說這個了，你還沒老實交代，昨天晚上又和誰喝酒啊？”
潔兒擺擺手，一臉無奈的樣子：“還能有誰啊？客戶唄！我們銷售的經理跟我說這是個大客戶，要陪好了陪舒服了，要是丟了這批訂單，我也卷鋪蓋卷走人了。”
“你這什么破公司啊。快別在這兒干了！這么著，我姐夫剛開一個連鎖店缺個店長，你去得了，也省的他們外聘，也算咱們肥水不流外人田！”從小毛昱青的表姐就疼她，她也不客氣不管什么問題都要求姐姐幫她一把。
“這么好的事兒你怎么不去試試？你還真打算當一輩子‘神槍手’？”潔兒反問。
“嗨！我這不是不想活在自家人眼皮子底下么？你們說我這從小學，初中，高中，大學，就沒出過這條街，活動范圍就是以我家為圓心方圓兩公里，再遠一點點我爸媽就怕我風里來雨里去地累著，非得送我。我要是工作再接受我爸媽的安排，那真的一點兒自由都沒有了！”眼明手快的小青把盤子里最后一根小香腸塞到嘴里，“為了我的理想我得多吃點，我要成一個知名作家！”
潔兒“怨念”地撇了一眼小青嘴里的紅腸，沖著老天抗議道：“蒼天啊！我拼命掙錢就是為了能多去幾個航空公司面試，這貨家里把專業對口的好工作捧在眼前，居然大言不慚說要理想不要面包！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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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二十八，三個死黨已經各回各家了準備過年了。毛昱青和她相處四年的男朋友找了個高級的西餐廳吃飯，這是這周毛昱青頭一次見他，臨近年關，奔波于工地結算的陳挺真的應了那句“累的跟狗一樣”。
“對不起寶貝，我來晚了。”陳挺匆匆忙忙地趕到，拿起菜單點菜。
“十四分鐘！你知道十四分鐘夠做什么嗎？”毛昱青的大小姐脾氣又犯了“我都可以構思一天的故事走向了。”
陳挺忍著脾氣：“今天真的是太忙了，要不這頓我請，等下再帶寶貝去看電影？況且，你這十四分鐘也一樣可以構思今天的故事走向啊。也算賺了吧？”
“構個屁，”小青打開陳挺要拉她的手“從工地回來手也不洗，別動我！看看你的鞋，全是泥，平時可以不講究，你也分分場合啊！”
“毛昱青，你別太過分！”
“你跟誰喊呢？！”毛昱青“砰”地拍桌子指著陳挺的鼻子。
“從進來開始你就橫挑鼻子豎挑眼，我怎么你了你就這么多事兒，畢業這么長時間每天也不工作，就寫你的書，能寫出花兒啊？”陳挺把站起來的毛昱青拉下來，一邊幫她鋪好餐巾，一邊壓低聲音數落道。
“老子花你一分錢了么？”小青死死盯著陳挺，一把揪下來餐巾，提包就走。留著陳挺沒反應過來愣在那兒。
小青突然想起什么，停下來，從門口退到餐桌前，拍了五百塊在桌上，“我不占你的便宜，這頓我請。”
年三十兒的晚上，此起彼伏的鞭炮聲和微信里不絕于耳的祝福消息讓毛昱青更加煩悶，平時很快就來哄自己的陳挺已經兩天沒消息了。
“嘟嘟”“嘟嘟”，群里有消息。
“姐妹們——我……我沒考上……”
“我也有個不好的消息，單子沒保住，我被辭退了……”
正準備安慰姐妹們的毛昱青，還沒來得及開口。
突然陳挺打來電話，小青眼前一亮，十分驚喜，開心地接通：
“你終于想起來打電話了？那天是我脾氣不好，對不起啦。寶寶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你怎么了，語氣不太對啊。”
“……小青啊，我有事兒和你說，你別生氣啊。”
“你說啊，今天大過年的，你說什么我都不會生氣的。”
“……嗯……我覺得，我們的性格有點兒不太合適，要不先分開一段時間冷靜一下？”
“……你這是……要分手？”
“只是冷靜冷靜。”
“那你自己冷靜去吧，我跟你分手！但你記住了，是我毛昱青甩了你！當然，我是不會介意繼續做朋友的，買賣不成仁義在！沒必要大家老死不相往來。最多井水不犯河水罷了。兄弟，祝你春節快樂！”
毛昱青等不了對方再多說一句就掛了電話，她害怕自己忍不住會哭，對于想看她笑話的所有人，她向來不會給任何機會的，雖然人家并沒有這種想法。
打開微信群，敲上一行字，然后關機。看著外面的街道，燈火闌珊，氛圍仿佛比以往過年更加熱鬧，不知道為什么，她心里總是覺得孤寂，對于這個世界，她的存在究竟代表了什么？她究竟應該去哪兒？毛昱青陷入了深思，回想一年以來，她甚至過的比大學還要頹廢，到底應該做個什么樣的自己，她想做什么，又或者說，她能做什么？
“姐！放炮了，你出去看看不？”門口站著一個半大不小男孩兒。他姐姐似乎和平常不太一樣。
出去看看？毛昱青腦子里劃過一個念頭，對！
回頭沖著弟弟露出一個詭異的笑：“走！姐出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