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大雪。
一群雪花自云間飄落,它們雖然各不相同,但都有一個共同點——六個花瓣。大家商量著去哪兒最好。
“我要落在花朵上,攝像師拍那些不畏嚴寒的花朵時也會把我拍進去。”
“我要落在屋頂上,就算死,也要感受一番人類提供的溫暖。”
“你們都out了,我呀,要落到孩子的頭發、衣服上,落到院子里,落到廣場上,吸引人們去打雪仗、堆雪人,那多好玩啊!”
大家哄笑了一番,各奔各路,散布在空中,或聚群,或獨往。
一朵雪花飛離了花群,獨自尋覓應落之處。
它見到了不畏嚴寒的花朵,溫暖的屋頂,路上的行人,廣場的孩子,最終,不知道該落到哪里。
“請問,你可以擁抱我嗎?”正猶豫著,耳邊忽然響起另一朵雪花的聲音。
它抬頭看了看,對方的眼里含著期望。
它猶豫道:“我要是擁抱了你,會融化的。”
對方似乎一早就猜到了它的話,勉強笑了笑,道:“沒事,我再去問問其他人。”雖然這話聽起來很安慰,但它還是能從對方眼睛里看到溢出的失落感。
它似乎已經問過很多雪花了。
“你能告訴我,為什么需要擁抱嗎?”它忍不住問道。
對方有些許害羞,道:“我只是,從未嘗試過擁抱,想找一個愿意和我擁抱的人。”
它再次猶豫了一會兒,仍舊沒有答應對方。
兩朵花各奔東西,隨風飄蕩。
過了許久,它還是沒有想好自己要落在哪里,而此刻的它已經離地面越來越近。
該落雪的地方都擠擠挨挨地躺滿了支離破碎的雪花,它們互相纏繞,緊貼,融化,變成一個整體,再也沒人看見它們美麗的樣子。
大街上,空蕩蕩,沒有所謂的攝像師,也沒有小孩、行人,倒是屋子里的爐子燒得很旺,屋頂上的雪融在溫柔鄉中,纏成一團,從屋檐上滑下,像冰淇淋一樣。
只有一個人站在冷風中,盯著一只黑色的匣子看,出了神。
“請問,你可以擁抱我嗎?”熟悉的聲音再次傳來,它抬起頭,又是那朵奇葩的雪花。他們再次偶遇了。
“你真的只是想嘗試擁抱?”它再次疑惑地問道。
對方認出了它,害羞地點了點頭:“我想做點不一樣的事。”
“可是,雪花是不能擁抱的,會融化、連在一起。”
對方依舊害羞,但臉上透出一股任何人都拗不過的堅定:“不擁抱,怎么知道會不會融化呢?也許,擁抱一下,會變得不一樣。”
它愣了愣,看向底下的銀裝素裹,想著,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吧,掉到下面去,一樣會融化,既然都會融化,那么融化前擁抱一下,不失為一種別樣的死法。
它點了點頭,張開雙臂,朝那朵奇葩的雪花砸去,瞬間,天旋地轉。
有一句話,叫“仿佛身體被抽空”,形容的就是此刻的感覺。
兩朵雪花在空中擁抱,它第一次觸碰到對方的溫暖,剛開始覺得撕心裂肺,后來便覺通體舒服。
他們的身體緊緊連在一起,融化,重組。
當它睜開眼,就在那個黑匣子上方的某快平面上看見了自己的倒影,他們倆在空氣中形成了一朵璀璨的十二瓣雪花,晶瑩剔透,甚是美麗。
這一瞬,它仿佛明白了擁抱的意義。
毫不猶豫地,它們撲向了那個倒映出自己美麗身軀的平面,熾熱襲來,在它們被平面上的溫度融化的瞬間,底下傳來一道耀眼的光芒。緊接著,光與它們,消失在黑暗中。
“我終于拍到了!”
那個一直盯著黑匣子的人興奮地舉著相機和玻璃片,手中的照片上,清晰地映出一朵十二瓣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