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他患上了黃昏恐懼癥,落日時一個人待著就會不受控制的流淚。漸漸他養成了一個習慣,每天下午六點,投幣三塊錢,坐在902路公交車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上,頭依著窗子,隨公交車繞城兩個小時,眼睛直勾勾看著太陽,直到窗外天色從灰變暗……
漸漸的,他注意到一個姑娘,每次都從他的下一站上車,坐到他前面的位置上,也喜歡把頭靠在窗戶上,轉兩個小時,再從他的前一站下車。直到有一天,她坐到他身邊,伸手捂住他的眼,湊過身子柔聲說,回去后睡一覺,很快太陽就會重新升上來了。
他不認識她,盡管她說她是他的宿命。
她強行進入了他的生活,也不是送飯問好之類的小招數,而是從各個地方寄來的一張又一張的明信片,搞得想象力驚人的看門大爺每天打他的電話時說:“孩子,你是不是惹上什么人了,這是恐嚇信嗎?”
他本可以不去拿這些東西的,可是上面的每一個地方都深深牽動著他的神經,大理、香格里拉、拉薩、四姑娘山、漓江、稻城亞丁……
在所有地方都是一沓風景的圖片,加一張她張開雙臂擁抱陽光的陶醉狀相片,笑面如花。
這姑娘仿佛抓住了他心里的一根弦,說不清道不明的撥動著。
他好像記起些什么,有關于陽光、美麗的景色、無憂無慮的笑臉。
慢慢的,他再坐在公交車上,不再把頭靠在窗子上看落日,而是坐的直直的,眼睛睜的大大,仿佛在期待些什么。
終于,兩個月過去了,她再一次出現在公交車上,曬得稍微有些小麥色的臉龐上,依然是燦爛的笑容,她坐下,偏著頭問他:你還記得自己是什么樣的人嗎?
“什么樣的人……”他重復著她的問題,“一個無用的人嗎?”
他都沒發現,自己和她說話的時候,居然眼角帶著笑。
“對啊,那做回無用的人不好嗎?”
她打開手機讓他看自己相冊保存的圖片,都是他之前在全國有美麗景色的地方游歷時,拍的景色圖,他還喜歡在每個地方背光照一張照片,隱在陰影里,隱晦而神秘。
她說:“之前的攝影展上,我見過你的作品,也記住了你這個人,后來你好像就沒什么作品了,聽說是女朋友喜歡宅你陪她了。那么現在怎么樣了大攝影師?可以開啟你的新篇章了嗎?”
“我指的是事業和愛情兩方面?!彼⒅?,手里握著相機補充道。
這個世界上,只有靈魂相同的人才能在一起“廝混”,而那些為了誰改變自己的橋段,注定是悲劇收場。
他看著她的眼睛,里面有期翼和篤定的自信,泛著亮晶晶的光。
他就那么看著她,她也不躲閃,倔強的迎著他的目光。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他“噗嗤”笑了,拿過她手上的相機,公交正好到一個站點,他牽起她的手,站起來問她:“這樣可以嗎?”
她激動的撲到他身上尖叫,然后在司機不耐煩的催促下,拉著他蹦跳的下了車。
他問她:“想去哪兒?”
她說:“一起流浪……”
月亮照著他們的背影,他穿著亞麻的側襟襯衫,不再蜷縮,高大帥氣的樣子,她穿著寶石藍色碎花裙,草編的帽子,嬌小的身體里有大大的能量。
他們依偎著,蹦跳著打鬧,或許一不小心,就度過了美好而無用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