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去S大聽課。S大是比較奇特的學校，僅一座冰冷鉛灰色的建筑物，除了住宿需要自己租房外，學生學習、聽課、吃飯均在其中。學生可以注冊成為該校的正式學生，也可以選擇旁聽。辦一張淡綠色的校卡，便可隨意出入。

實際上S大是一座圖書館，但不僅僅是。小型的教室、研討室、便利店、咖啡店穿梭其中，教師在教室中上課，學生可以任意走進某間教室聽課，亦可隨時離開。如果沒有學生，老師就自動停下來休息。我走過一列列高聳的書架，走進一個教室，外籍教師在講英漢翻譯問題。坐在我前面的，是一個身著淡藍色襯衫的男生，他的身體不斷后移，推著我的桌子，使我夾在前后兩張桌子間狹窄的縫隙里。

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回頭，不耐煩的神情。我說，你往前一些。他無視我，轉頭繼續聽課。

然后我使勁推桌子，桌子的邊緣緊貼著他的背部。他被迫前傾。終于爆發，憤然離開。沒有看我一眼。

悔意襲來。任何人的憤怒或不滿都會使我莫名不安和自責。我追了出去，看見他高挑的身影，黑色雙肩包的一根帶子隨意搭在他的右肩。我立刻追上他，跑到他面前，第一次看到他的正面。

心情緊張。我無話可說。木訥地站在他面前，無法道歉。

他身材高大，面容清秀潔凈，神情抑郁 。我突然想起寶藍色的天空，靈巧的燕子相繼飛過，似乎是幼時看到的一幕。寬廣，荒蕪，寧靜，純美，簡單，感覺心被清空。在他面前，在他的目光中，就是這樣的感覺。

你這樣美麗。他微笑說。沒有一絲憤怒的遺留。

他伸出手胡亂揉了揉我頭頂的短發，使之更加凌亂。然后大步離開。

一切隨之消逝。我的悔意沒有消解，幻夢亦未消失。但我沒有追上去，這是最悲慘的一點，他不需要我。他一個人，就可以面對一切。

此后，我一直在S大旁聽，因為在這里，我感受到自由。

此后，我再也沒有見到過那個男生。不知他去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