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聽平安的一首歌《倒轉人生》,旋律無太大起伏,卻生生勾起了一生遺憾。絲滑的男聲卻帶著些許沙啞的質感像是將自己剝衣去皮,嫩生生的血肉之軀在帶著粗糙的砂紙飛滑而過,又像是給自己的過往做了一個哀悼。誰能倒轉人生的軌跡?回答的只是虛無莫多的如果以及不著邊際的假設,還有一些躲在角落里的沉默。
白衣蒼狗,野馬塵埃。白描一生,煢煢白兔。我像是穿越了蟲洞一般,這幾年的時光,令我覺得淡淡然,倉促的腳步推著我飛速前進,快的沒有回轉的余地。遇見的,碰到了,或者說弄巧成拙的,轉眼即逝的憂傷與快樂隨著溫潤的眼淚在這個風輕云淡卻又意義獨特的夏天里塵埃落定。
夏至未至前,《菊次郎的夏天》這部日本電影不輕不重的蒙住了我的心。酷日當頭,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夏天烤焦的草木與海浪翻騰的熱。電影中的景色更是滋潤著我的心,因為生活在一個沒有名勝古跡沒有繁盛經濟 的鄉村,與城市隔城相望的同時,屬于鄉村的一草一木皆在我的童年時刻跳躍著關于歲月的童話。
我愛我的故鄉,因為它給了我一個有聲有色五彩繽紛的童年。春天里,在青絲絲的麥田中踏著稚嫩的腳步一步一步將紙鳶放飛,然后將線纏繞在手腕上,與小伙伴成大字形躺在綠油油的田野間,望著天高云淡的藍空談論著哪里有好看的花兒和奇形怪狀的葉子,為什么要談論這些,因為要過家家。她當爸爸,我當媽媽,姥爺拾破爛兒撿一個布娃娃作為孩子。帶土的瓦片作為餐具,撇一樹枝作為筷子,那些紅的花兒綠的草兒都是我們的盤中餐。秋天時,我們更加忙碌與快活,爸爸媽媽要去田間收割莊稼,掰玉米,再落花生。玉米金燦燦的,尾部的須兒像個老爺爺的胡須,我們那有一個可愛的名字給它,叫做玉蜀黍。玉蜀黍皮的編織豐富了我們的童年,它色澤干凈、有光澤,結實且有韌性,薄而柔軟,便于加工。它可以被奶奶編織成草辮子、座墊子、提籃子各種好看的工藝品。以前的跳繩沒有錢買,就會用這個來充當跳繩。花生剛從土里刨出來的時候像個粉嫩嫩的小娃娃,矮矮的,很可愛?;ㄉ酿Χ獬梢粋€谷堆,我們拿著玉蜀黍在上面快樂的唱紅歌與唱大戲。秋天的童話,藏在爸爸媽媽滴落的汗珠 里。冬天的時候,一切都是光禿禿的,但覺得此時此刻的季節是最干凈的時刻。屋子里燒著爐子,爐子煮著熱水,暖哄哄的,呼嚕嚕的。身上穿著用自家棉花做成的棉衣,雖然笨重,但是暖和。冬日凜冽的西北風,將我們做家家的食材全部襲走,那又何妨。我們會偷偷拿家里種的白菜、蘿卜來“做菜”,樂此不疲。有一次被爸爸發現,爸爸嚴厲的給我上了一堂政治思想課。
至于夏天,不是季中偏愛夏,此夏燃盡便無夏。我的夏天,是在一片巨大的綠葉上度過的。綠葉上有殘破的樹林,整齊的村莊,,坑洼的泥路,叫囂著的公路。樹林叢中沒有驚世駭俗的動物,大多有隱秘的蜈蚣、調皮的蝸牛、稀少的刺猬、從遠道而來的野雞,森林醫生啄木鳥,還有布谷鳥,粗壯的樹干,松軟的泥巴。夏天的燈光打下來,一場表演開始了,這是屬于夏的狂歡。聒噪的蟬鳴披著黑色的鎧甲在林梢間歇斯底里的叫著,不辜負潛在地下的日子,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作為一種至少已有1.4億年歷史的古老昆蟲,生性孤僻的蛐蛐(別名:蟋蟀)倒是民間所想象的好兆頭,認為蛐蛐等于好運與智慧。而在當今社會賞玩鳴蟲似乎漸成風尚,許多大小城市及鄉鎮都有蟋蟀愛好者。而這種斗蟋蟀的活動在中國已有上千年歷史。中國古代唐朝的天寶年間開始斗養蟋蟀,興宋,盛于明清。我們捉那些個頭大,性子烈,彈跳強,善斗的蟋蟀放進同一個格子里,下邊墊有草紙,并有蟋蟀草——艾草(誘發蟋蟀開牙),還有網罩來斗蟋蟀。年少的樂趣總是那么單純有意義?!昂邳S出土賽金剛,生性耐斗眾迷狂”,是我們兒時對蛐蛐以及夏天的態度。
蟬與蛐蛐干煸之后,都是不錯的下酒菜。雖然營養美味,但是有些許殘忍,在這里就不一一“解剖”了。
刺猬與彩虹是串在一起的,像烤羊肉串一樣。記得小時候的夏天,下了一場涼雨。門前的地面濕漉漉的,一腳下去,帶著一層泥巴,鞋子便有了厚重感。等雨停了之后,不聽媽媽的勸阻便飛奔到小樹林里,與小伙伴相約在一起玩泥巴。腳上打著滑,不由得慢了下來,專心走路,否則弄到衣服上泥巴又要挨訓了。沿著泥路走著走著,看到前方石頭旁一團灰糊糊的。就皺著眉頭小心翼翼的靠近,??!刺猬!肉呼呼的身子,扎人的刺,短小的尾巴埋藏在荊刺中,鼻子長長的,黑豆大的眼睛是那么迷人。在它身邊有六七個小刺猬,小刺團子依偎在媽媽的身邊。剛下過雨的天氣,有些冷意,看到這樣相親相愛的畫面,心中溫暖起來。在這時,前方傳來嗒嗒嗒的腳步聲,啊哈,小伙伴大老遠便朝我喊著:“快看天空!看呢!彩虹!”我順著她的手勢向著天空看去,“哇!好美麗的彩虹!紅、橙、黃、綠青、藍、紫,天上的七仙女呀。”我發自內心的贊美著。低頭看了看石頭旁的七個小刺猬,心想:看呀,小刺猬,多美呀。你們有了自己的名字啦!第二天早上,小刺猬便不見了。希望你們搬到了新的住處,有一個溫暖的房子。讓彩虹之光保護你們慢慢長大。直到現在,我還記得那天的悸動。彩虹下的小刺猬帶著我的牽掛也不知兒孫滿了幾堂。
那些童年的小時光總是像是變了魔法的一般短暫,等到回頭留戀起來,才發覺南柯一夢。小時候的墻拆了,留下短暫的廢墟以及永恒的唏噓。那顆會流淚的椿樹雖然我很討厭,但是它走了之后我卻那么的想念它的“淚珠”,以及它的葉子,還會饋贈我們一些稀有的“膠”。如今往事如煙,大抵不過情深緣淺,剩下的盛夏,無盡的思念。
不知誰曾說過:紅酒再美味,終究回不到最初的葡萄。人生旅程一旦開始,再苦再難也不會停止。而我過完這個夏天,也即將作為一個成年人踏入社會打拼。回不到最初的葡萄,那就不回,在歲月中蟄伏,被流年潤色,讓時光洗禮,自釀屬于自己的芳香。
再見了,我無憂無慮的童年;再見了,我五光十色的夏天;再見了,我古老的情感。
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如果駛向社會這個欲望的潘多拉之海,那么那顆琉璃心便不再歸來,浮沉于海。金錢、權利、色相、地位這些金光閃閃的名詞,帶著優越者的光環,向稚嫩的人挑釁。有的人臣服于它,于是那個人便以最快的捷徑登上了成功的寶座;有的人避而不見,還在忍耐著人間的疾苦,以最初的心龜速攀爬,離成功還很遙遠,但也不是失敗者的姿態。就像我曾經寫的一首歌《浮木》:我是一塊浮木,悲傷的木頭,不自由的任意漂流。相信自己,踏實努力,夢在與現實斷裂的地方終再重生。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李白挾酒邀明月,醉后金口詩百篇。人們領悟了這個真理,如今年輕人都到處發聲:世界這么大,我想去看看。世界各地,風情異域,音容笑貌,無數人的遇見等于無數個故事,陌生人的遇見碰撞出像橙子一樣的新鮮感。擁擠嘈雜的火車上、激情四射的帳篷里、匆匆忙忙的地鐵上、陌生疆土的某一個古跡、風景曼妙的某一處莊園、浪漫而有情調的一個西餐廳都能夠讓人記憶深刻。我們本是不同象限里的點線面,卻在超越時空的領域里不經意相遇。自是年少,韶華傾覆,遇見萍水相逢的朋友,結識靈魂伴侶或者藍顏知己,榮有幸焉。也有些人放不下關于這座城市的過往,舍不得走過的熟悉小路,商店,親手編織的人脈網,扯不斷身邊的無形、即使是溫柔的羈絆。即使窮游也沒有像三毛一樣的說走就走,去撒哈拉沙漠精彩遇見荷西精彩的活著。許多人像我這樣放任金樽空對月,比孔乙己好許多是否就夠了?這個夏天以前,我的人生中有飽滿的無知與潦倒,拉著我;這個夏天以后,我的人生中將會有重責重任來催促我與理想生活做個了斷。
汪曾祺先生曾在《人間草木》中說道;“世間最普通的事物,平中顯奇,淡中有味。無論將來月收入百萬的富有還是月收入幾千的微薄都要將自己當成最普通的一名上進者來對待,一名最普通人的姿態在生活風雨中搖擺。我想我應是這樣的,絕不因虛榮名利而去做一些違背自己意愿的決定。
這個夏天,完成了自己所謂的夢想——教師。小的時候,彩色的粉筆在板面不平的黑板上有時發出奇怪的聲音,粉筆隨著班主任手腕的用力勾勒成清秀的字跡。粉筆沫會洋洋灑灑的透過陽光塵埃落定,最終大都落在講臺周圍的墻角。當然也會落在老師的袖口上,下課時,老師甩甩衣袖,兩袖清風,總覺得作為人類靈魂的工程師,是那么飄逸的一代君子。教師一生不舍棄學校、書籍、粉筆、教案、以及芬芳的“桃李”。每年都有學生來看望老師,挽著老師的衣袖,炒幾個小菜,泡幾壺熱茶,與老師談論著當代社會熱點。老師的臉上紅撲撲的,很顯然是得意的、驕傲的。
我很幸運自己能夠遇到那十五個天真可愛、乖巧懂事的孩子,他們也提醒著我肩上的重任。第一次上課的時候有些許緊張,更多的是激動??粗麄兦笾难凵窨聪蛭?,我的心,瞬間瓦解。與他們在一起的日子,我了解到了關于他們這個年紀學習上的一些阻礙,也了解到他們上課的環境與知識的匱乏,更加了解到自己只能夠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來陪他們養成好習慣。在愛格的里有一首詩云:
倘若我太過貧瘠
懇求你別離開我的荒漠
我也想平地生花
也想給你草原
給你我落下的眼淚
但是我砂礫般粗糙的手指
握不住你的衣角
我只有渾身是刺的仙人掌
只有烈日
灼傷你,和我發燙的心臟
孩子們是荒漠,我本應是仙人掌。可是在復雜的環境中,事事不由人,去與留都已成定局。留下一臉茫然的他們和早已經習慣離別的情愫。孩子們愛做游戲,小小的屋頂要被他們的叫嚷聲掀翻了;孩子們愛畫畫,總是央求著我為他們白紙上添上并不怎么圓潤的曲線,他們畫畫的時候很乖,不說多余的閑言碎語,只能聽見筆在紙上發出沙沙的聲音,這是心與心相近的聲音也是時光消逝的聲音;孩子們喜歡下棋,三五個小腦袋擠在一起,出謀劃策,大有指點江山的意味呢;孩子們喜歡聽故事,那我就講我們祖祖輩輩的歷史:從猿到人的進化過程、鴉片戰爭、中國地圖的分布以及我們現在所在地圖上的哪一個位置、火燒圓明園、南京大屠殺、花木蘭代父從軍……孩子們應知道這些并牢記于心,讀史明心。有時他們也會犯錯,小打小鬧以前在他們眼里的家常便飯小事,我全部給他們治好了。
班里有一位混世大魔王,他是一個特別聰明的男孩子,只不過就是“德”方面特別差勁,爆粗口、欺負同學、上課無組織無紀律的說話、下座位,都讓其他幾位老師感到頭疼。他的分貝可以去唱高音,因為說話總靠吼,耳膜總快要被穿破的感覺令我哭笑不得。我把他調到前頭,封他班長,順著他的毛,前幾天總不像個小怪獸一樣老是咋咋呼呼了。他有一雙星星眼,笑起來的時候像月牙,眼中像含著一顆爍爍發光的星星。每次叫“老師”的時候,都會笑得像星星一樣,那般模樣鑲嵌在我的心田,永生難忘。經過許多天的朝夕相處,孩子們變得都特別乖,特別棒,考試時帶給了我可喜的戰果。離別總是很近,近的讓人猝不及防。孩子們說:老師能不能繼續教我們?我只能微笑著對他們說:不管哪個老師教你們,你們都要有一個優秀的品德和學習習慣來繼續以后的學習和生活。放假了,他們背著書包牽著家長的小手乖乖的走出了教室,只剩我一個人。看著空蕩蕩的教室,干凈的桌子,灰塵也不再在陽光下飛舞,只剩黑板上兩個大大的字:再見!
再見。
夏天,那些綠色的溫柔在晶瑩的露珠里慢慢滲透成我心間的眼淚。灼熱的陽光籠罩著整個夏天,有人空虛有人飽滿。未來的日子是貧窮是富有?夏蟲不可語冰。
十年飲冰,難涼熱血??嚯y的夢,特別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