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小天真、古夢

桌上放著一杯清茶，這小軒中處處是她的影子。或許下一秒她就會回來吧，也或許現在她就在和我捉迷藏吧。十年了，已經過去了十年了。他還是不能接受愛人死去的事實，現在和自己做伴的還有誰呢？只有自己的影子了吧。杯里的茶換了一次又一次，每次茶涼了之后他都會換上一杯新的，這樣她回來的時候就會總能喝上他親手沏開的香茗，畢竟他也沒有什么手藝，就是這煮茶的功夫是家傳的，她也最喜歡。

他真的知道她還活著，或許就在他身邊。像往常一樣攤開宣紙，磨好濃墨，心愛的狼毫筆蘸飽了墨。他還記得，這尾狼還是他們共同打的。她在世的時候最喜歡他寫的東西，無論他寫什么，她都會在旁邊托腮凝視，或許就這樣一直下去天地也不去變動，他們永遠也不用去管那些油鹽醬醋的瑣事。這個天地也只有他們這對眷侶！可是天不遂人愿。可憐的士人還在寫著他們第一次相見他寫給她的話：子不語，世無言，愿君共赴碧落天。

他在的這方天地，所有的人都不懂他，從小到大，世世代代清貧的他，年紀輕輕就考取功名，可是他卻毅然辭官，奔赴了這里。旁人哪懂他倆的情義！兩個人在一起不是為了生活，是快樂！事情過去了，時間久了也就沒人覺得奇怪了，一起順理成章，所有人都遺忘了，就像，從來沒有這么一個人。

直到，那一天。

這個偏遠的山林里突然來了幾個西裝革履的人。他們口中喊著少爺，架著他的胳膊，甚至抬起他的腿，就這樣硬生生的要把他帶離這個小軒。

“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他看見她無力的倚著門框，眼眶通紅，他聽見她虛弱的呼喊著自己，求自己不要離開。

“子言！”他喊著她的名字，卻離她越來越遠，他大吼著，“放我下來！”

出乎意料，那些人真的把他放了下來，卻牢牢的錮住他的胳膊，不讓他移動半分。

他掙扎著，扭動著，想要跑回她的身邊。

幾個長袍道士突然舉著符紙和木劍從小軒四周冒出來，火光突然在視野里沖天而起，樹木花草的飛灰彌漫了整個天地。她的身影扭曲在熊熊的火焰中，“求求你！不要離開……”他聽見她痛苦的、虛弱的呼喊，“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他重重的一拳捶在剛剛修繕好的木門上，木頭的倒刺深深的扎進血肉里，殷紅的血浸出來，蜿蜒進緊握的掌心。

為什么，他們沒有招惹任何人，沒有做任何逾規越矩的事。不是遺忘了么，遺忘了就好，為什么還要來打擾他們！那些人，怎么會懂我們之間的情義！那些人，死有余辜！他突然想起那些人斷氣之前扭曲的面孔，喉嚨里不甘的嗬嗬聲，深凹的眼窩里突然冒出一絲絲光亮。

“你回來了。”一個輕如羽翼的聲音輕輕的飄蕩在小軒里，一個穿著米白色碎花襯衣，長長的深藍色百褶裙，踩著深棕色小皮鞋的長發女子從身后環住他瘦削的腰身，精致的臉龐擱在他微微弓起的背上，玉般的手指撫上他凹進去的臉頰輕輕摩擦，“你做的很好，那些拆散我們的人，那些永遠不懂我們情義的人，都應該消失在這個世上……去吧，讓他們消失……”

他的眼睛又亮了亮，推開木門，拿起火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女子倚著門框，溫和的秋瞳中眷戀的望著遠去的背影。月光映著樹木，影子穿過她的身體落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