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語1】寶馬香車
【釋義】珍貴的寶馬,華麗的車子。指考究的車騎。
【出處】唐·韋應物《長安道》詩:“寶馬橫來下建章,香車卻轉避馳道。”
【成語2】山珍海味
【釋義】指山野和海里出產的各種珍貴食品。泛指豐富的菜肴。
【出處】唐·韋應物《長安道》詩:“山珍海錯棄藩籬,烹犢羊羔如折葵。”
【成語3】堅貞不屈
【釋義】堅:堅定;貞:有節操;屈:屈服、低頭。意志堅定,決不屈服。
【出處】唐·韋應物《江州集·睢陽感懷》詩:“甘從鋒刃斃,莫奪堅貞志。”
【成語4】風雨對床
【釋義】指兄弟或親友久別后重逢,共處一室傾心交談的歡樂之情。
【出處】唐·韋應物《示全真元常》:“寧知風雨夜,復此對床眠。”
安史之亂,在韋應物的心中,絕對是一個揮之不去的夢魔。多年以后,他還記著“長安亂”中的一幕幕。他痛恨興兵作亂的賊子,也厭惡那些借“平亂”之機而發了戰爭財的新貴:
春雨依微春尚早,長安貴游愛芳草。
寶馬橫來下建章,香車卻轉避馳道。
貴游誰最貴, 衛霍世難比。
……
麗人綺閣情飄飖,頭上鴛釵雙翠翹。
低鬟曳袖回春雪,聚黛一聲愁碧霄。
山珍海錯棄藩籬,烹犢炰羔如折葵。
——《長安道》
“寶馬香車”坐著,“山珍海錯”都吃膩了,新貴族們耀武揚威,不可一世,還不是因為“邊塵起”才有的“立功”機會?
而對那些忠誠衛國,甚至為國捐軀的將士們,韋應物還是從內心懷念、敬仰他們的,在《睢陽感懷》一詩中,他這樣寫道:
饑喉待危巢,懸命中路墜。
甘從鋒刃斃,莫奪堅貞志。
宿將降賊庭,儒生獨全義。
空城唯白骨,同往無賤貴。
哀哉豈獨今,千載當歔欷。
757年,在保衛睢陽(今河南商丘)城的戰斗中,張巡、許遠帶領不足一萬的士兵,對抗十余萬賊兵,雖在數百次戰役后,城陷了,人也死了,但其“堅貞不屈”的表現卻令人動容。
安史之亂最終被平定了,但大唐盛世卻一去不復返了。
韋應物懷念盛唐歲月,但他不喜歡那時的自己,因為記憶中的盛唐歲月,既是他的“光輝歲月”,也是他的“荒唐歲月”。
作為一個“離天尺五”的名門望族的后人,一個根深蒂固的宮廷“官二代”,少年韋應物那可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必去用心讀書,也不要去參加什么科舉考試,十四五歲就沾門第之光,進身“右千牛衛”(皇帝內圍貼身衛兵)之列,整天跟著玄宗皇帝和楊貴妃身后,到處耀武揚威,那所謂的“香車寶馬”、“山珍海味”的生活早已習以為常了。
年少輕狂的韋侍衛,自以為是皇帝身邊的人,所以離開皇帝的眼,他就感覺天下是他的了,整天糾集一幫惡少,打架斗毆,強取豪奪,喝酒賭博,欺男霸女,反正是盡最大的努力去干那些能想到的壞事。
有恃無恐,因為沒人敢管他。
等到安賊一起事,京城就再沒有往日的和平景像,玄宗皇帝也跑到蜀地避難去了。
肅宗乾元元年(759年),23歲的韋應物沒了用武之地,他脫去御前侍衛的服裝,一改常態地走進了太學的大門。
或是突變的世事震動了他,或是賢慧的妻子元蘋感化了他,青年韋應物像換了一個人似的,開始刻苦攻讀了,他身上的無賴習性似乎一夜間蕩然無存了。
原來,安靜下來的韋應物就是一個地道的書生啊!
不僅用功讀書,他也開始用心寫詩了。舞棒弄槍的手,耍起筆桿子來,竟也是出神入化。
廣德元年(763年),韋應物要去做地方官了。他先到洛陽丞的位子上,兩年后又改任河南軍曹。
在軍曹任上,韋應物因用過激手段懲治一位犯事的軍士,結果被人投訴,一氣之下,他干脆辭了官,在洛陽閑居下來。
約十年后,年近四十的韋應物再次走進官場,從唐代宗大歷九年(774年)到唐德宗貞元七年(791年)客死蘇州這十多年時間內,他歷任京兆府功曹、鄠(hù)縣令、櫟陽縣令、比部員外郎、滁州刺史、江州刺史、左司郎中、蘇州刺史等職。
韋應物是一個盡責稱職的官員,可他有時還會擔心做得不夠好。在任滁州刺史時,他曾寫詩寄贈李儋(dān)、元錫兩位朋友:
去年花里逢君別,今日花開又一年。
世事茫茫難自料,春愁黯黯獨成眠。
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錢。
聞道欲來相問訊,西樓望月幾回圓。
看到管轄之地還有人流亡,韋應物心生愧疚,感覺拿了俸薪卻沒能盡到責任。他想把公務做好,可內心里又有歸隱的念頭,可想而知,當時的他是多么矛盾。
在滁州西澗閑居期間,他種樹、栽藥、賞景、觀鳥,體驗著一種閑適的孤獨:
獨憐幽草澗邊生,上有黃鸝深樹鳴。
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
在遠離京城的地方,他更加珍視親情和友情。他一首首地給弟弟、外甥、昔日好友等人寄贈詩歌,用清新淡遠的詩句,慰藉彼此的心靈。
還是在滁州,韋應物的兩個外甥沈全真和趙伉(字元常)來看他,他寫了《示全真元常》一詩來表達感受:
余辭郡符去,爾為外事牽。
寧知風雪夜,復此對床眠。
始話南池飲,更詠西樓篇。
無將一會易,歲月坐推遷。
“風雨對床”,是寒世中的人情之暖,是歲月推移中的一次歡樂會面,唯有珍惜時光,珍惜親情,才是更好地“活在當下”。
就像他給另一個名叫盧陟的外甥寫的一首詩中所說的:“澗樹含朝雨,山鳥哢(lòng)馀春。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風塵”。
身在外地,韋應物自然也會想念遠在京城的弟弟們——《寒食寄京師諸弟》:
雨中禁火空齋冷,江上流鶯獨坐聽。
把酒看花想諸弟,杜陵寒食草青青。
韋應物還經常和那些道士、僧人交往。年輕時在武功縣避亂時,就住在寶意寺,在洛陽時曾住同德精舍,當京兆府功曹時住善福精舍,蘇州罷官后住永定寺。
韋應物的隱逸意識,讓他主動與佛、道結緣,或者說,佛、道之緣催生了他的隱逸思想。
在蘇州的那個秋夜,他開始思念那個隱居學道的丘丹了:
懷君屬秋夜,散步詠涼天。
空山松子落,幽人應未眠。
靜靜的夜,涼涼的天,不眠的人,空寂的山,思念不要那么多,只要一點點。
韋應物的心是干凈的,曾經身居官場的他,手也是干凈的——蘇州刺史任期結束后,他竟然窮得連回京候選的路費都沒有!
一個曾經的京城惡少,最終成長為一個有情有義、清廉自守的高士,這樣的轉身,刺不刺激?華不華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