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來時,唐小茴收到一條信息,“你最近開心嗎?”
她剛剛睡醒,頭腦依然昏沉,放下手機,去廚房把鐵鍋盛了一半水,又從冰箱里拿出兩個雞蛋,放進鍋里,隨即擰開了燃氣,看著火苗有小變大,她蓋上了鍋蓋。
在飲水機接了溫水灌了一大口后,她去洗手臺又洗了把臉,開始思索,她開心嗎。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想,她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呢。她應該會給自己的狀態打70分,因為有時候她很開心,但有時候也有煩惱。她總不能簡單地回答一個“開心”或者“不,我不開心”吧。
她去網上搜索“當別人問你開心嗎怎么回答”之類的,有一項是“可能那個問的人不開心吧,開心的時候可能無暇顧及其他呢”。
唐小茴在心里默默接受了這個答案,于是她回復,“你不開心啊?咋了?”在十四分鐘之后。
對方幾乎是秒回,“沒有啊,我很開心。”
她就忽然想起來夜里做的夢,那個高高的穿著白色袍子的“人”在夢里問她,“你有什么愿望嗎?”
“沒有。我既沒有什么想要達成的目標,也沒有什么特別想要的東西,更沒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她在夢里非常篤定,幾乎是不加思考的就回答了“它”的問題。白色袍子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了唐小茴一眼,隨即慢慢遠去了。醒來之后她就看到了那個信息。“你開心嗎?”
七月的天氣潮濕又悶熱,她沖了碗了麥片,順便從鍋里撈出那兩個雞蛋。她一邊在桌子上滾著雞蛋,一邊盯著桌子上因為炎熱天氣而黃了葉子的綠植。“給它澆多了水就會死,不澆水它也會死,真是難弄。”她咬了一口雞蛋。
當然并不是這一株綠植遭受這樣的命運。前天的大風吹落了飄窗上的花瓶,碎烈的聲音把唐小茴驚了一跳。她去清掃玻璃碎片的時候驚訝的發現,瓶子里的竹子并不是摔死的,而是干死的。因為忘了給花瓶里注水,瓶子里的水都被吸干了,竹子又大又長,本來就頭重腳輕,大風來了,便輕易被吹倒了。
高溫灼傷了植物,使它們低下頭來。高溫融化了雪糕,使它們化成了水。哦,唐小茴并沒有在責怪壞掉的冰箱。這話,夢里穿著白袍子的鬼都不信。唐小茴已經堅定夢里的“人”非人,而是鬼了。
她沒有見過鬼,她卻堅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她可真不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她有時候真想做一個鬼,欸,這不是說明她還是有愿望的嗎?真可惜,白袍子已經不在了。不過就算她跟白袍子說她想成為鬼,人家也不可能答應吧。
再者說,如果她能變成鬼,那別人也能變成鬼,那這個世界上豈不是處處是鬼,沒有人了。可如果人人是鬼,她也是鬼,那可就沒什么意思了。鬼鬼世界和人人世界,應該是差不多的吧。
“鬼,需要工作嗎?”
在她吃完兩個雞蛋后,她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鬼會吃雞蛋嗎?”
“如果鬼要吃東西,會吃什么呢?”
“如果鬼不需要吃,而是進行充電之類來補充能量,是如何做到得呢?”
“鬼會有開不開心的煩惱嗎?”
“鬼要結婚嗎?”
“鬼會不會被曬死啊,據說是怕光的。”
“那鬼……豈不是夜行動物,欸,可以稱之為‘動物’嗎?豈不是夜行生物?有點像貓頭鷹欸。”
“那變成貓頭鷹不就很接近鬼了嗎?”
“也不一定啊,鬼的存在可能只是人看不見而已,不是說有的動物可以看見人類看不見的東西嗎?比如說,狗?”
唐小茴開始搜索諸如“狗能看見鬼嗎”之類的問題。
有的人說不能,說看見的都是迷信,純屬鬼扯。
有的人說能,并舉例說明ta家的狗能看見鬼之類的云云。
她決定采納狗能看見鬼的說法,因為回答“狗不能看見鬼”的聲稱“狗能見鬼”的在“鬼扯”,既然是鬼扯,那就是有鬼的嘛。
那變成鬼的愿望似乎就簡單一些,她得先變成狗,才能變成鬼。
可是,問題來了,她不會狗語欸。
一個不會狗語的人變成狗,會不會被別的狗歧視啊。唐小茴的意思是說,如果她變成了狗,她看見了鬼,她不能和人說,她想和別的狗說,可是她不會說狗語啊,難道“汪汪汪”真的能表達她見鬼了的意思嗎?
她會不會在狗的世界里遭遇“信任危機”?
不會吧?
在人類的世界里可能會被歧視,狗應該不會那么勢力吧。
那么鬼的世界呢?如果鬼都是人變成的,那么變成鬼,仍然可能被鬼歧視啊。
可是,如果并不是所有的鬼都是人變成的呢?比如是由干死的綠植變成的呢?
所以鬼世界里可能分為植物鬼,狗鬼,貓鬼,人鬼吧。
人鬼?聽起來就很可怕,畢竟人類有個詞是“人小鬼大”。《三俠五義》里有云,“人小鬼大,你竟敢弄這樣的戲法。”
做個鬼吧。
做個鬼吧。
唐小茴彷佛聽到耳邊有個聲音在不停聒噪,“做個鬼吧,做個鬼吧,做個鬼吧,做個鬼吧,做個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