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青桐語

作者：蘇亦煜

水龍吟唱千方百計，望峰低語百轉千回。

且說那日天下英雄豪杰齊聚華山，不為比劍，只為一曲寒蟬淚，一語青桐殤。

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曾經聞名于江山河畔的青桐玉，在一次武林爭斗中神秘消失，至今下落不明。不過，前不久，華山掌門主對外宣稱，消失的青桐玉重現江湖——青桐，艷絕江山的美玉，亦是詩名，更是人名——多年前，才女有青，取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名桐，梧桐更兼細雨。

青桐，本不是其原名。極北有一璃山，山西有一璃湖稱青泉。青泉美景，一年四季，幻如春意。那時的文人墨客，皆好喜游山水，賞悅江山美景，抒發感情，青桐便是其中一個——她喜歡游玩山水，她希望通過山水尋找自己的知音。一日，青桐閑讀詩文，偶然在一首詩中讀到一句：“嘆美景山水，看璃山青泉。”

“感嘆山水風景之最，莫非璃山青泉為一？”懷著好奇的心，青桐整裝出發——一本詩書，一紙欣喜；一套筆墨，一筆驚奇。那日天氣剛好，微風拂面，小陽明媚，青泉湖上波光粼粼，湖水見底。慵懶的白云倒映在青泉湖中，游態甚歡。兩岸一排排長滿了梧桐樹，梧桐枝丫抽出脆嫩的綠芽，極顯春意。梧桐站在岸邊，驚訝的捂著嘴，年少無夢的心被這里的異景所吸引，所震撼——美如其名，青泉湖水，碧如翠玉。

當即，她鋪開一張宣紙，將所見所感全都記錄在紙上：

? ? ? ? ? 碧水青天連云去，波光見底游魚戲。

? ? ? ? ? 兩岸梧桐競春意，山色翠林皆出奇。

? ? ? ? ? 身在其中不知覺，嘆青天青桐青泉。

即興寫完一首小詩，她舒展雙臂，深深的吸了一口春天氣息，心中回想：“青，取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這青泉好景，非一朝一夕。兩岸連生的梧桐更是青蔥秀麗，生氣盎然。書中所言，梧桐更兼細雨，梧桐樹是悲涼愁緒的象征。誰說梧桐定是悲涼之意呢？”

于是，她將自創小詩提名為“青桐”，又心隨山性，喚自己為“青桐。”

“的確是好名字！”突然，她的身后傳來一句贊賞之語。她驚訝回頭，只見一匹駿馬，一手握笛，一聲清脆，一語問訊：“姑娘可知‘青桐’”意？”

她讀書百遍，多見桐乃梧桐之悲；青，有青色之意，即草色入簾青，也可代指黑色，三尺青絲便有其意。今日所寫“青桐”，不過隨手信筆，未曾細想它代表的含義。“莫非公子了解？”青桐即問，便聽有一支翠笛，悠揚動聽。

“眾人皆濁而我獨清！‘青桐’言意，隨人心意！”那人緩緩而言，騎馬弄蹄，塵飛絮絮……

“眾人皆醉我獨醒！哎，公子……”青桐念著詩的下一句，剛欲詢問它與“青桐”有何關系，騎馬之人已經吹笛遠去，只留下空氣中尚未消失的話：“若有志趣，可到江南尋覓，我名白珢。”

笛落，鵲起。

青桐望著湖中青泉，念著“清醒”佳句，心想：“一曲斷腸笛，天涯何處覓知音？我一定要知道青桐之意！”隨罷會居整理，一面打聽白珢是何人，一面下了江南。適逢江南煙雨連綿，身臨其中，小有“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的意境。江南，一國美城，繁華之景，多少煙雨化為塵？不巧那時陽春三月，烽火亦于三月。

烽火三月，家書萬金。邊塞戰事吃緊，都城卻是歌舞升平，皇帝昏庸無能，身居帝宮，迷離的目光樂呵呵地盯著舞池跳動的音符，絲毫不顧邊塞急傳戰報。生于憂患，死于安樂，是年四月，匈奴破關，身居皇宮的帝王終于憂心忡忡起來，整日召集文武百官商討破匈奴之計策。有人提議，江南之中，有一青年，能文善武，能謀善計，如若派他，定能破匈奴于千里，為國效力。于時戰急，帝王無計可施，只好召見了大臣口中的青年，懸賞加封，命率軍三千，三日之內，退卻匈奴，還國安寧。

羽扇綸巾，雄姿英發，青年欣然前往，率軍三千，迎戰匈奴。狼煙風沙，金戈鐵馬，青年不辱使命，連退匈奴八百里外。

煙雨蒙蒙，柳絮紛飛。青桐在江南尋覓，從一家酒店打聽得知，白珢正在前線抗戰，不過戰況很好，接連勝利。為了尋覓他，尋覓‘青桐’意，她在江南居住，隨感創作小詩，也向上天祈禱，祈禱白珢平安！

終于，勝利的戰報傳遍江南，家家戶戶都稱贊白珢，青桐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一日天氣晴朗，青桐正在江南水鄉游船，正想隨景抒情，只聽身后傳來一句熟悉的聲音：“我想青桐可以代表愛！”

青桐驀然回首，青色石梯上，英俊的身姿在陽光下更加明媚。那日，兩人對酌至天暮，青桐不勝酒力，迷迷糊糊中倒在了白珢懷中。白珢柔和的目光盯著她，趁著晚霞天色，緩緩而言，那日青泉之景，一見鐘情。其實他亦不知“青桐‘’為何意，其實不一定要知道它的意思，心中想的是什么，它就代表什么！

“可是，我的任務還未完成！”白珢雖然厭惡官場的爾虞我詐，但是國家有難，身為國之人民，‘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匈奴并未完全退卻，隨時都有卷土重來之日。第二日，青桐從客棧醒來時，早已尋不到他的身影，他又重操冰冷的武器，奔向前線……

“天在下蒙蒙雨，而我在等你！”江南的雨多得出奇，而且一下就是接連好幾天。青桐對窗望天，或等待，或焦慮；或期待，或失望。聽聞匈奴卷土重來，白珢一騎千里，手中的利劍沾滿了無數人的鮮血。然天高皇帝遠，居危不思的皇帝以為匈奴之勢，不過螻蟻，又整日酒樂舞樂，絲毫不顧將士傳來的戰報。

大臣忠諫，皇帝置之不理。最初的戰報，都是‘白將軍威武，一人足以掃千軍。那匈奴膽怯，愈戰愈退’之類的內容。可是到后來，戰況發生了許大的轉變——原來匈奴之退，并非無理。這次，匈奴做好充分準備，并于后方打了埋伏。白珢戰事失利，節節敗退。形勢危急，白珢傳問國都從何安排，傳來的消息稱皇帝毫不動意，仍把酒為樂。

“前線戰事吃緊一國之主卻不管不顧，昏君！”滿腔憤怒的他寫下一首壯詩，欲孤注一擲，奮力一搏：

角聲滿天，蒼穹日圓。

將士尚在，君主何也？

一腔熱血，馬革裹尸。

? ? ? ? ? ? ? ? ? ? ? ? ? 今若生死異鄉，

? ? ? ? ? ? ? ? ? ? ? ? ? ? ? 而后又十八年。

這一次，匈奴準備充足。白珢率領的將士陷入了敵方設置的陷阱里，四面皆敵，進退維谷。匈奴之王活捉了白珢，見其是英雄，言只要其與其將士投降匈奴，便饒其姓名，且富貴同享。

白珢的目光定格在蒼黃穹頂，太陽，即將落土——在他的眼中，恍然間刀光劍影，影子里似乎有個女孩兒在舞動。青山綠水，女孩兒呼吸著新鮮空氣，在山水間寫下了青桐兩個字。“青桐”，女孩兒疑惑地問著他何為“青桐”，他沒有作答，只是笑著騎馬揚塵而去。她為了知道“青桐”言意，跋山涉水，于陽春三月尋到江南，尋到了他——她，現在還好嗎？

“生而志氣十足，死而作鬼豪杰。青山依舊在，只是人去空！國軍昏庸不管事，我們國民可不能沒有志氣啊！”白珢拒不投降，哪怕匈奴軟磨硬泡，還是威逼利誘，他的眼中始終堅定——不能給國家丟臉！

硝煙散盡，匈奴主動退兵，可是白珢及時三千將士無一幸免。戰報傳到了江南，那日青桐正在刺繡，不巧針尖扎到了手上，疼痛蔓延整個心底。青桐出神的望著窗外嬉戲鳥雀，江南街道小巷上人來人往，不久殘風淡淡，吹冷的心不知道想的是什么——

是青泉湖水之景？

是青桐何意之言？

還是白騎蹄塵飛？

只是說，那日的青桐，流了淚……

江南城三月雨紛紛，四月繡花針。羽毛扇搖指千軍陣，錦緞裁幾寸。

看鐵馬冰河入夢來，紅塵千帳燈。山水一程風雪一程，五月戰事興。

紅酥手青絲萬千根，思念多一分。等待殘陽孤影斜照，滿城牧笛聲。

伊人倚門望君歸程，滿城風雨聲。

君可見刺繡每一針，有人為你疼。君可見牡丹來一回，有人為你等。

牡丹花滿國盡繽紛，葬歌送離人。不覺心涼心痛心悲，行人欲斷魂。

青桐又一次回了青泉，兩岸的梧桐依舊那么翠綠，只不過細雨蒙蒙，恰到好處的營造了一副“梧桐更兼細雨”的意味。眼前此景，青桐再無閑情逸致欣賞之情，滿腹愁緒的她寫下了人生中第一首苦詩：

青泉依舊梧桐青，人去已空斷腸人。

試問空山誰自許？對酌霧雨心已醉。

青桐抬頭望著山峰，望峰低語百轉千回，即使有千言萬語，也無人告之，剩下的只有失落，嘆息。那一刻，青泉湖面波圈旋轉，細雨伴隨著青桐滴落的淚水，融入這冷清的水里。

她與他認識，不過一個月時間。她對他的感情，卻像是這蒙蒙細雨，似柔似弱——曾有夢對詩，陽光下，他和煦微笑，指著宣紙上提名‘青桐’，說：“我想，‘青桐’也可以指相遇，更可指一見鐘情！”

她對自己說，不過萍水相逢，怎會牽掛？

他對自己說，不過才女一人，怎會思念？

一切煙雨皆為塵，青桐流著淚，耳畔除了雨水淅瀝瀝，隱隱約約夾雜著熟悉的聲音：“我想，青桐也可代指——我愛你！”

青桐驀然回首，細雨中，他騎著一匹白馬，吹著一曲熟悉的笛子。

青桐怔怔地望著他，待他吹完笛子，她才回醒，詫異地道：“是你？”

“沒錯！是我！”

一切緣分，一切天注定。一切思念，終會實現。

沒有人注意到，從青桐的眼里流出的眼淚，融入這冰冷的湖水中，凝成了一塊翠綠的玉，慢慢沉入湖底……

2017.4.3.17:48

蘇亦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