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潔潔依舊和江雪瑩保持著通信,只是做的很辛苦。
當時郵箱還不是很普遍每個大街都有,想寄信只能去郵局,在市文化宮對面。平常沒有機會,只能在去少年宮的頭天把信寫好,要么回來的時候換車,要么,從少年宮后面繞道市文化宮前面把信放進郵箱后還要原路返回。
哪里沒有回家的車。為了省錢單潔潔通常是步行去的,一來一回她至少要在風雪中行走半個小時。
她并沒有怨言,再那個寂靜無聞的小縣城要把信寄出去她相信江雪瑩更辛苦。兩人都沉浸在這樣的通信當中,甘之如飴。
不知道為什么?分開的兩個人反而更加親切,很多平常沒空說不好意思說的都可以寫在信里,還不會有人打斷。那些文字從心底流出來,讓人感動。
單潔潔對江雪瑩江她小時候喜歡吃麥乳精,可不便宜,她總是騙大人說自己腿疼,買來給自己吃。還有那種高樂高形象代言人是一只帶著鴨舌帽的大公雞。還有她爸爸喜歡看香港武俠片和新聞聯播,她搶不過遙控器就跟著一起看,后來她也喜歡看武俠片了。堅信自己和別人不一樣,會成為蓋世英雄。以及現在她學不會數學,小提琴。和徐嬌嬌打架失去了那個紅本本。她知道自己什么也學不好,有點自卑就特別害怕別人瞧不起自己,實際上從四年級開始徐嬌嬌就已經悄然折磨了她半年。她希望別人重視自己有怕太顯眼,成為異類。
放下筆,單潔潔嘆了口氣,檢查一下沒有什么問題就把信封沾好,貼上有票加下課本里。看看桌子上的表已經快十點了。快要期末了,她很努力的復習,很少看電視。可班主任自己辦的模擬考試她成績沒有一點變化,多少有點泄氣了,數學倒是不在單單考分數她走了更多考分的機會,不再單盯著不會的分數她多少輕松點,或許將來考大學時根本不考分數,或者占很少一部分。
她翻看江雪瑩的來信,沒有她的頻道。很多時候她在深綠色長長的郵箱中反照根本沒有自己的信件失望的離開了。有時還要被下樓收信的人訓斥,整棟樓只有一個信箱所有人的都在里面。單潔潔真想問物業為什么不每戶一個呢?答案是有的根本不用,浪費資源。的確有時信箱里只躺著薄薄的幾封。
江雪瑩信件講她升入初中后的生活,同學們都長大了又是住校,老師有點不好管。剛過去的元旦晚會她上臺跳一段同學們都很羨慕她。還有她成績不好,雖然會舞蹈人人羨慕可無論是老師還是同學都更敬佩學習好的人,她也是。他們將來可以考大學上北大清華,到國外去深造。可她就沒那么多選擇的余地了,可能當幾年舞蹈老師后來就不知道干什么了,不像別人學歷高有能力。
江雪瑩的后悔不是裝出來的。一般人可能羨慕會舞蹈,樂器的人多才多藝。卻沒有想到他們只有這么一條出路。要么一輩子從事這個行業要么就是為了減分擇校,為了那五分!單潔潔就要在打冬天冒著風雪去排練一天。她覺得自己很可笑。相反學習好的人正去江雪瑩所說
從小到大老師同學不變的羨慕,更多的可能性,即使下崗開除了他們還可以去別的地方。
那也一生從事一向工作的人道路都特別窄,因為他們除了這個什么也做不好。這就是爸爸說的無法回頭的道路,有的人走出了一片自己的天地,有的人一直走到黑,有的人走不下去那么他所在的地方就是人生的盡頭。
單潔潔關上燈躺在床上,樓房的夜晚是那么黑因為月光被別的樓房擋著照不進來。她睜大眼睛看向天花板,漆黑一片。她在想自己到底先不要走下去,還是趁現在放棄好好學習……她已經有一兩次沒有去了,本來打算明年開春直接就不去了,可江老師教了她四年她想去和他道個別。
算了,明天去把卡上的錢退一下,順便去看看,回來的時候寄信。
明明睡的很晚第二天又很早就醒了,天還是很黑,所有的窗戶都滅了,整個世界很好靜,越是這樣她學睡不著覺。半夜三更起來看電視,她開著靜音不打擾媽媽明天上班,搜了一遍也沒有什么好看的節目,很多臺都是畫的,她關上電視回到房間又睡了一會第二天很早就坐車去少年宮了。頭一班車,她和車上很多人一樣都是哈欠連天,轉車時她買了一塊錢的油條當早餐,走的時候媽媽還沒有起來,就留了紙條。可惜來的太早了門衛大爺還沒有上班她只能在找個背風的地方用手捂著臉,她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氣轉瞬就消失在上空,下了幾場雪的天空尤為湛藍。坐在爸爸車上的慕容紫英遠遠就看到了不斷呼出哈氣的單潔潔,最近一次好像都沒有看到她來“你怎么來了?沒有開門?”雖然慕容紫英為人正直在同桌的時候和大隊部有幫他可她和小時候一樣討厭他的那種派頭就喔一聲沒有理他。
“怎么那天初賽我看到是你后來怎么換別人了?”慕容叔叔今天看來不忙來送兒子上課。單潔潔想慕容紫英一定會告訴他爸爸就說了實話“和別人打架受傷了”“怪不得我那天看到你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怎么和別人打架的?”“……”接著門衛室來人打開了門他們和別的來的早的人一起進去了。走在后面單潔潔努力會想著上一次見到他,好像還是這樣體面氣派。就是他隨意的引薦自己就開始學習小提琴還不收費,他就這樣輕易改變了自己的一段人生軌跡,現在她又要重新踏回自己原有的道路。開始還有點猶豫,見到慕容叔叔后反倒有點急切了,就好像走錯了一段路急著回去。
她沒有和別人一起去排練輕聲說“江老師我在辦公室等你,什么時候來都行。”轉身一路小跑來到老師辦公室的門口沒有進去排在窗邊看著下面皚皚的白雪。
“單潔潔,外面冷不冷呀?來過來辦公室有暖氣。”江老師笑著把她拉進辦公室,還有慕容叔叔,他們都是他的朋友后來單潔潔才知道他們要一起去吃火鍋涮羊肉。她突然不想說了,怕打擾他們的興致。“找老師什么事?來了也不說話?”“江老師對不起,我不能接著來上課了。”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幾乎聽不見了。“怎么了?”“……”“好!不來就不來了。”“江老師對不起。”“沒事,老師教了那么多學生很多都后來沒有學了,你能來老師很高興。”單潔潔抬起淚眼朦朧的眼睛看向江老師“怎么都哭了?哈哈哈哈”“他們都為什么不來了?”“嗯……大多都是學習,有的是覺得學著沒有出路。也有的是家庭原因。多了,不只是我這個辦公室里的老師都有很多學生后來都不來了。你為什么不學了?”江老師的話了沒有責備她抿抿嘴說“我學習不好,小提琴也不太好,老師我是不是得不償失了?”眼睛里滿是迷茫“這有什么?回去好好學習條條大路通羅馬嘛!”“可羅馬城里也有死胡同啊?”“這小姑娘是怕自己選錯了路”慕容叔叔說完哈哈大笑“有死胡同就回去重來,如果有錯岔路口只要大致方向對繞點原路也沒關系。”單潔潔有點驚訝的問“繞點彎子也沒關系?”接著辦公室里的人大笑,在他們眼里她的問題太幼稚了。慕容叔叔說“我原來要考大學后來去當兵,沒有考軍校退役后做過生意后來又考公務員你說我有過彎路沒有?不如原來高考就考公務員,一下子耽誤十年。”單潔潔驚訝的張大嘴,十年對方臉上竟然沒有一點懊惱!后來他們竟然相互調侃起對方從前彎彎曲曲的道路。她也開心的笑了,很久以來所有的人都告訴她不能走彎路不能輸在起跑線上,第一次有人告訴她沒關系。現在有這么多過得很好的人告訴她他們有過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彎路她頓時感覺豁然開朗,對未來充滿希望。
告辭后她一蹦一跳的走在去郵局的雪地上,她都想到附近的小賣鋪里買一只筆吧自己現在的心情加上告訴江雪瑩,可惜沒有錢了。回家再寫吧,她有很多話要說。
她雖然不學習小提琴了但自己以后如果不開心了還是可以拉曲子給自己聽。
雖然分數不太好但總有一天會學會,即使學不會可能將來也不會考分數吧?很快就過去了。
她會好好學習,將來好好工作,買個大房子和媽媽永遠在一起。
紛紛揚揚的雪花鋪在地上被單潔潔的靴子踩起一星星的雪花,有落在銀白的雪靴上,星星點點。
從少年宮回來,走近小區門口后她回頭看了看,單潔潔經常這么做,也是這么冷的一個天,那是在一個深秋,江雪瑩和自己一起從少年宮回來。后來她就這樣經常回頭瞭望,好像能看到當初的自己,就能獲得安慰,先進的動力。
可現在她釋然了,江雪瑩那么優秀況且為了學業放棄舞蹈自己有為什么為了原本就不適合自己走的道路憤憤不滿呢?江老師也說了,證書,考級證也不一定有用,雖然江老師當一輩子老師還過得不錯可她當不了老師的。不如就安心好好學習,將來工作和媽媽住在一起。
那天她在燈光下看著小提琴散發著柔和光澤的琴身還有優美的曲線和背后江浩娟秀俊逸的筆記她不是沒有一點舍不得,雖然它并沒有給自己帶來什么快樂,但畢竟也學了快四年。后來她在媽媽房間找個裝被子的大盒子和小提琴一起放進去的還有那個計算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