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萊腦子靈活,做事也不拖泥帶水的,沒來幾天便跟上了喜萊摘棉花的速度。喜萊和春萊強強聯合一天能拿到百多塊工資,兩人回宿舍合計著,心想這樣下去今年肯定能回家過年。可有時候,天公就是不作美,它總是喜歡在你高興之余給你潑一瓢冷水,而這次潑向喜萊她們的冷水更是尤為寒心。
那天,喜萊和春萊如往常一般趕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宿舍,吃過晚飯兩人打鬧了一會便準備上床睡覺了。可還沒等她們爬上床,外面的風便開始呼呼地刮了起來,玻璃上糊的窗戶紙已經被吹得七零八落了。
“李姐,你說今天會不會下大雨啊。”喜萊探個頭出來問著下鋪的大姐。
“我捉摸著會。”
“那可遭了,一下雨棉花就全完了。”喜萊拍著床頭擔心地說道。
“唉,龍王要下雨,我們能怎么辦呢!”下床的李姐無奈地說著。
天越來越黑了,外面的風依舊猛烈地刮著。看著同宿舍的伙伴都漸漸進入夢鄉,喜萊絲毫不敢睡去,一直在心中默默祈禱“老天求求你了,不要下雨,不要下雨。”等了許久,喜萊依舊只是聽見風聲,心也開始安定下來了,便捂著被子睡去了。
“噠噠噠。”還沒等喜萊睡熟,外面就下起了大雨,雨聲催命般迫切地打在屋頂上。
本就沒有睡熟的喜萊,立刻便被外面的雨聲驚醒了,猛地下床叫著同宿舍的伙伴。
“李姐,醒醒醒醒,下雨了,下雨了,救棉花去。”可不管喜萊怎么搖著她,李姐絲毫都沒有要醒的意思。
“王姐。”
“黃姐。”
……
喜萊把宿舍所有人挨個叫了一個遍,可還是沒有得到一丁點回應。
“下雨了,下雨了。”喜萊實在想不出其他辦法,就拿著宿舍里的鐵盆一邊使勁敲著一邊扯著嗓子喊著。
經喜萊這么一叫,大伙終于醒來,聽著屋外的雨聲,其他幾人都立即穿好衣服下床,拿著電筒和膠紙奔去了棉花地。喜萊去對面叫著正在熟睡的春萊,李姐則拿著鐵盆在整層樓用力地敲著并喊道“下雨了,下雨了,搶棉花了。”李姐這么一吼整棟樓都被驚醒了,聽到“下雨”兩個字,大家比家里著了火還著急,紛紛套上衣服跑去了棉花地。
“春萊,快快快,這邊。”喜萊拿著膠紙心急火燎地催促著春萊。
“快,這邊這邊。”棉花地到處都是這個聲音。
棉花地一片混亂,要么是聽見大家焦急的聲音,帶著絕望;要么是看見人們雜亂的步伐,帶著黃泥。
雨依舊“吧嗒吧嗒”地下著,絲毫沒有因為她們的慌忙不迭而停下,而是越下越猛。棉花地里沒有一個人身上是干凈整潔的,所有人的衣服頭發都濕了一片而且帶著黃土,像極了狂風暴雨里的落湯雞,唯一不同的是,落湯雞通常只有一個,這里卻有一堆。
很多人都是跌在了黃泥坑里,來不及在意身上,臉上,頭發上的黃泥,又爬了起來,然后又急匆匆地去搶救著棉花。在她們看來,眼前那一朵朵潔白的棉花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許多。
在大伙的極力搶救下,棉花地里的所有棉花終于都穿上了外套,廣袤無垠的棉花地拉著長長的膠紙,仿佛就像一條奔騰的長河。
“唉,這個雨不要一直下才好。”大家鋪完膠紙就都躲在棉房去了。
“是啊,這要一直下,今年就甭想回家過年咯。”另外一個人一邊拍著身上的雨水一邊無奈地說著。
“姐,這個雨會停嗎?”春萊盯著屋檐下一直不停的大雨擔憂地問著。
“不好說。”喜萊一邊幫春萊撣著頭發上的雨珠,一邊不確定地說著。
過了一會兒,趁著外面的雨稍微小了一點,大家又一蜂窩地跑回了宿舍,將自己身上的濕衣裳換了下來,這一折騰幾乎便是一個晚上。雨一直不停地下,顯然廠子里的每個人也都睡得不安寧,喜萊更是一夜未眠。
“姐,我們去地里看看還沒有棉花可以摘的。”第二天醒來,春萊看雨依舊下著,便開始著急了起來。
喜萊看著這大雨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心想現在去搶收說不定還有一點收獲,遲一點便什么都沒有了,便點頭答應了。
于是,兩個人每人頭上帶個塑料袋子,身上披塊膠紙就跑到棉花地里去了。
到了棉花地兩人都被嚇壞了,僅僅一晚上的時間,地里所有的棉花幾乎都已經被大雨摧毀了。兩人拿著麻袋在偌大的棉花地轉悠著,最后連一個麻袋都沒裝滿。
那一朵朵被雨水打落在地上的棉花,沾上了雨水,粘上了黃泥,最后和大地融為了一體,像極了一朵朵從地里蹦出來的野骨朵,看得喜萊和春萊好生心疼。
“姐,怎么辦啊?錢沒了。”春萊撿起一朵和著泥土的棉花眼淚都掉下來了。
“唉。”喜萊什么都沒有說只是連連嘆著氣。
最后雨越下越猛,沖走了泥土,沖走了棉花,沖斷了喜萊、春萊和整個廠子賺錢的來源。廠子里的人聽著這場大雨的滂沱聲,看著地里的棉花漂浮在水中就像是看著自己手里的錢在水里打著水漂,著實心痛不已,整個廠子每天都充斥著唉聲嘆氣。
開始春萊和喜萊都以為睡上一覺雨就會停下來,可那場大雨連著下了半個多月,下得地里的棉花全都融進了土里,然后被沖走;下得廠里的人人心惶惶,連連嘆氣;最后下垮了整個廠子。
回到目錄下一章:錯緣(四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