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一條郵路,全程二百二十三里山路,需要三天兩夜走完。這條路,一位鄉郵員一走就是幾十年,終于,兒子長大了,他帶兒子走上了這條郵路,兒子也終于理解了父親的郵路是一條怎樣的路。
一條郵路,是一份牽掛,裝滿了父親對于鄉親們的牽掛。
父親說,生活是越苦越有想頭,人們有了想頭就什么都有了,要是沒有了想頭,再好的日子也沒有滋味。就像這條郵路,說苦夠苦的,可干的久了,記掛的人多了,遇上的事多了,就覺得有干頭,不沖別的,就沖這些鄉親們。
對啊,他心中最大的牽掛就是那些依賴他傳遞信息的鄉親們,他放心不下,希望自己還能幫鄉親們做些什么。
“一片茅草走河水啊,我老了?”
“支局長不是說了嗎,這是組織上決定的”
“這蜈蚣也吃了,叫雞公也吃了,花了局里那么多錢,怎么就不見效呢?”
“支局長不是說了嗎,退了休一樣可以治病”
“我不是在說治病”
“你就是在說治病”
這段對話,多少讓人覺得有些心酸,一位不愿服老的父親,還有一位像曾經一樣較真的自己一樣的兒子。父親,希望自己的腿能好了,自己還可以來這里,還可以做這份工作,還可以照顧鄉親們,可是兒子聽到的只是父親在嘆息自己的腿還不好。
他們到了第一個村子,村委會秘書回來之后,父親請秘書抽煙,遞給他的是單獨掏出來的卷煙,自己抽的是旱煙,而秘書并沒有推辭,可見,他們之間已經很是熟悉了,并且父親肯定堅持了好久勸下了秘書,也形成了習慣。秘書一語道破父親這些年的不容易,而父親卻沒有告訴秘書他是退休不是升為局長,只說以后愿意來還是會來的。無疑地,如果他說了實情,秘書會為他鳴不平,他不希望這樣,他的付出,并不為什么。
村里的五婆,整天盼望著父親的到來,每次都會坐在門口的聽著父親和老二的聲音,眼睛看不見的她,每次收到信都會撫摸良久,像是撫摸自己孫子的手。但是不忍看到苦苦等待的五婆,更不忍告訴她孫子不愿回來的真相,他為五婆編織了一個活下去的夢,隔三差五給她送個信,把自己掙的錢給五婆花,拿著白紙給五婆念所謂的孫子的來信。父親不敢讓別人做這份工作,因為他怕五婆再沒有了念想,沒有了活下去的年頭。
還有那個執著于爺爺交給自己工作的轉娃,他說父親為了他們村里人摔下山一次了,不能再有第二次了,轉娃執著著要每次都來接鄉郵員,多次強調“這是他的工作”,很明顯父親的工作精神已經深深地感動了他們,包括這個初中都沒畢業的轉娃,所以他一個孩子才能無論風吹雨打都會來堅持他的“工作”,這也是這條郵路帶給父親的牽掛吧,如果他不出現,會害別人白白等待。
還有父親口中叮囑的那些人——和秘書家吵架的那家的信要另走二里路單獨送,誰誰誰家的匯票出過什么樣的情況要單獨送,那些事情——包括為沒有貼郵票的信貼上郵票這樣的小事情他也要囑咐一下,雖然是小細節但是言語之間盡顯不舍和不放心,這樣的不舍和不放心不是牽掛又是什么呢?所以,經過了幾十年,父親已經不是一個簡單的鄉郵員,鄉郵員也不僅僅是父親的一份工作了,更是一種融入骨子里的責任。那條在別人看來很苦很累的郵路成了父親一生的牽掛,對鄉親們的牽掛。
一條郵路,是一份牽掛,裝滿了母親對于父親的牽掛。
母親說,“山里人住在山里,就像腳放在鞋里,舒服。”可是她為了父親,走出了大山,放棄了自己的舒服,從此與村頭的那座橋結了伴,遠去的背影、越來越清晰的身影成了她的期盼。從兒子小時候到兒子走上那條郵路。
雖然她盼得辛苦,但是她理解丈夫的決定、支持丈夫的工作,所以會在兒子誤解父親的時候給兒子解釋,所以她從來不抱怨父親,從來都是心疼丈夫的不容易,雖然她也想全家人一直守候在一起,但是她知道那條郵路有父親的她牽掛,所以無條件支持。
所以,那條郵路不僅僅承載了父親的牽掛,也有母親的。
一條郵路,是一份牽掛,裝滿了父親對于兒子的牽掛。
一條郵路,是一份牽掛,裝滿了兒子對于父親的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