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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回家。
到嘉興南站的時候,老爸因為上墳祭奠去世沒多久的姑姑耽誤了時間,便找了一位叔叔來接我。
這位金叔叔是老爸多年的同事兼好友,為人熱情、謙和,一雙兒女年齡比我大不了多少。
小時候每到新年的時候我都會和弟弟阿鑫一起去杭州靈隱寺拜佛。從小學到他入伍前的每年大年初二,雷打不動。
上中學的時候,那時候有部很火的偶像劇《一起來看流星雨》。
那時候正是豆蔻年華,愛幻想或許是女孩的通病。
有的喜歡慕容云海,有的喜歡端木磊,還有喜歡葉爍和上官瑞謙的。四個大男孩承包了所有女孩對愛情幻想的名詞,帥氣多金、溫柔有禮、霸道專一、天資聰穎等等。
男孩們則不屑一顧。
影視人的聰明在于附和女性潛意識內對高大帥氣各種優秀品質集結的男性,再把潛意識變成觸手可及、活靈活現的屏幕現實。
八年前有《流星雨》,現在有《惡魔少爺別吻我》。
大概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在我的潛意識里出現了一種“只與長的好看的男生玩”的奇怪想法。
那個時候阿鑫還在長身體,比我大一歲的他幾乎和我一樣高。
哭鬧、撒嬌各種辦法都是試了,還是被老爸從被窩里一把拎起,沒有選擇只能和阿鑫一起去拜佛。
一路上我都怨氣滿滿,沒給誰好臉色看。
進廟燒香的時候被門檻絆了一下,如果不是阿鑫我早就摔得狗吃屎了。
叔叔和阿鑫哥哥很照顧我,飲料、中餐、包括去西湖劃船全程對我百依百順,我卻不領情。
老爸回家后果真狠狠地批了我一頓。
(如今想來十分后悔)
現在每到大年初二我都會問今年是否還會去靈隱寺燒香。
自從阿鑫入伍后我已經有將近三年沒有與他見面了。
車上,金叔叔翻開他的手機相冊,自豪地告訴我阿鑫現在很受上級重視,準備繼續留在部隊。又有幾分心酸,兒子手上的老繭比工作了幾十年的自己還厚得多。
愣了一會兒,當兵真能改變一個人的氣質。
手機上的阿鑫與我印象中的那個瘦弱文靜的小男生有著天壤之別,眼神里是滿滿的成熟與堅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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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停在小區門口,遠遠看見了老爸,金叔下車倆人寒暄了一會兒,金叔還有事便匆匆走了。
上一次老爸送我到三水灣搭乘許叔的便車回無錫是兩個月前。
上車時忙著與菁菁打鬧,直到車子發動才意識應該回頭與老爸告別,已經找不到他的背影了。
心里倏地一下很緊很難受。
這是我第一次感嘆歲月不饒人。
鼻頭發酸,并肩與爸爸站在一起的時候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他矮了很多,走路的時候膝蓋有些彎,背也越發弓地像蝦一樣。
以前求佛祖祭祖宗的時候總會禱告許多心愿能夠成真,恐怕菩薩祖輩都記不清了。今年我只求父母的身體可以愈來愈安康,只求歲月不要如此薄情,只希望自己可以快快畢業、養家。
到時候你就可以好好歇歇,不用再在三伏天爬上幾十米高的鋼筋水泥大樓作業了。
為我辛苦操勞了大半輩子的父母親,只求求你們老地再慢一點,還有兩年我就可以養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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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爺爺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可能就是娶了我奶奶。
爺爺的脾氣被奶奶寵壞的,一寵就是一輩子。
一個急躁,一個溫吞。就這樣不緊不慢地度過了五十多年的風風雨雨。
這次回家聽媽媽說倆人已經一個禮拜沒講話了。
起因是一只赤豆粽。
奶奶漫不經心地一句,:“你怎么不多買點棗子,這樣就可以做赤豆紅棗粽了。”
爺爺一聽來火了,“我玉扣子都沒舔到,你就開始說我!”(玉扣子:粽葉)
生氣,關門,睡覺。
奶奶不敢與爺爺爭,知道他易怒便會頭暈目眩。因此舅舅舅媽爸爸媽媽對爺爺總是分外寬容。
真是一個任性的老小孩。
媽媽說,奶奶偶爾也會和爺爺吵架,但飯桌上永遠不會少了老頭子的那份。生氣歸生氣,還是不忍心餓著陪自己走了一輩子的那個人。
我的奶奶是一位典型的良家婦女,她把自己的一生都貢獻給了丈夫、孩子、孩子的孩子。
耕田鋤地,一年四季幾乎每天都會堅持蹲在路邊的犄角旮旯賣菜。就是每年暑假放假去他們家吃飯,奶奶也會在正午12點賣完菜以后回來。
不管后輩好說歹說都不聽,后來也就隨她去了。
奶奶的堅持,一直讓家人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說,家里的三個孩子經濟條件尚可。尋常人家的老太太都想得很開,日常不是打麻將就是跳跳廣場舞、旅旅游。
善良的奶奶把一生都獻給了她的家庭,原本就不善言辭的她更不愿扎堆取樂。
對土地的眷戀已是習慣成自然,每天的出勤也不過是排解心中的沉悶。十幾塊錢的菜錢雖不多,但也足以給自己帶來滿滿的踏實與驕傲感,下次給小輩獎勵的時候也是一份心意十足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