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松齡的《聊齋志異》成書于清康熙十九年(1680年),全書共有短篇小說491篇,其中有十篇涉及海洋故事,分別是《海公子》(卷二)、《海大魚》(卷二)、《夜叉國》(卷三)、《羅剎海市》(卷四)、《仙人島》(卷七)、《安期島》(卷九)、《蛤》(卷九)、《罷龍》(卷十)、《于子游》(卷十一)、《粉蝶》(卷十二)。這十篇故事,按照敘事主角和敘事結構的相似性將其分成以下三個類型。
一、人獸并舉的妖怪敘事
妖怪敘事類型是中國古代志怪小說中十分重要且常見的敘事類型。志怪小說是妖怪的世界,而人類最善于描繪和把握的妖怪形象是動物。與植物、器物相比,動物與人的相似之處、相通之處更多一些,作家在創作這類形象時也就更能把握到位,也就更能傳神。
《聊齋志異》也不例外,在十篇涉海故事中,有五篇屬于妖怪敘事類型,依照其所刻畫的妖怪形象特征大致能分為兩類。
第一類的妖怪是人性、物性、神性的結合體,各個都具備了獨一無二的性格,成為一個個鮮明的人物形象。
他們有著人類的面容和身材,說著人類的語言,然而并沒有完全脫去曾為動物的本質習性和形體特點,即使幻化為人,還是在細枝末節透露出其真實身份,讓讀者仍然知道他(她)是一個怪物。
例如《于子游》中寄宿漁舟的秀才接到一個少年儒生的拜訪,對方自稱“于子游”, 言詞風雅非凡。后來才知道其為魚妖,而年年周期出現的那座大山則是魚大王。每年清明節,魚大王會攜子女前來掃墓。這個故事中的魚妖“于子游”能夠化形成為儒生的模樣,甚至在言談舉止上風雅飄逸,就足以看出其具備十足的人性。
此外在《海公子》中,張生在古跡島上遇到的化形美女的蛇妖在與人親熱之余,行為上也處處透露出古怪,而這些也讓張生“病月余”之后“疑女子亦蛇精也”。
在描述另外一類的妖怪形象時,蒲松齡更注重于表現其形態或是習性上的怪異。這類主角大多只是單純的怪物,他們體型奇怪。
例如《罷龍》中,寫龍“半浮半沉,仰其首,以舟承頷;晴半含,嗒然若喪”,又如《海大魚》中描述大魚“峻嶺重疊,連綿數里”,身軀之龐大實所難見;或是有著特殊的生活習性。
又如《蛤》中介紹了和小蟹共生的海洋生物蛤,蛤和小蟹之間有一根紅線牽連,如果紅線不慎斷裂,則“兩物皆死”,這種奇異的共生性也是當時的人們所驚嘆的存在。
二、神異縹緲的神仙敘事
神仙敘事最早可以追溯到《山海經》,《山海經》中的神仙島嶼為后世海洋小說的發展提供提供了一種思維模式,有海洋的地方就會有神仙。《聊齋志異》中的神仙敘事繼承了古代海洋小說的敘事模式:某人因為某些原因漂流到海上的島嶼,遇到了神仙,然后獲得了奇珍異寶或是嬌艷美女,整個旅程充滿了仙化的色彩。
例如《安期島》中寫了一個名叫劉鴻訓的外交家出使朝鮮途中聽聞海上仙島安期島,遂前往探險的故事。該島被描繪成“時方嚴寒, 既至卻是氣候溫煦, 花遍巖谷”的仙境, 島上的“三叟”法力無邊, 言語玄妙, 凡人不可解,恰似神仙。而《仙人島》和《粉蝶》也展現出了一個異于大陸的海上仙境,并且不吝筆墨地刻畫了島上風姿超人的仙人形象。
三、詭誕不經的奇異人敘事
奇異人敘事可以說是整個中國古代小說的特色,從《山海經》開始,到魏晉志人志怪,唐傳奇,再到明清繁榮的小說發展期,奇異性一直被繼承著。
《聊齋志異》中的奇異人形象都有外形奇異的特點,例如《夜叉國》中的“夜叉”是“牙森列戟,目閃雙燈,爪劈生鹿而食”,又如《羅剎海市》中描述的“雙耳皆背生,鼻三孔,睫毛覆目如簾”的怪人形象。
此外《聊齋志異》中表現的奇異性還體現在社會習性的奇異上,例如《羅剎海市》中就展現了大羅剎國與中原地區完全不一樣的生活習性,大羅剎國的人以丑為美,且以相貌丑陋程度進行官職的高低分階,在中原地區作為翩翩美男子的主人公馬驥在這里卻因外貌受到“以為妖,群嘩而走”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