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甌南
1
如果注定只能陪你一程，我希望你潺潺過好余生。
2
看到國振發來的微信說：校長從西安回來了，馬上就到我這了，你也來吧，一起吃個飯。
看完后我想了想，自從上了大學以后，和校長也確實好長時間沒見面了，我爽快的答應了。
我到的時候校長還沒到，我和國振就沿著一條路散步，邊散步邊聊：校長這次回來干嘛呢？
國振說，拍照片呢，他們的畢業照。
我恍然醒悟，校長在外工作已經有一年多了。
接到校長的電話，他問我們在哪。我們問他在哪。他說他是坐摩的來的，丫的司機根本不認識路，他開著導航，導了半天才找到路，現在在一個路口下車了。
國振說，你沿著路一直走，我們馬上也走到這條路上了。
12月份的鄭州，因著上合峰會的召開，少有的幾天晴空萬里，也隨著會議的結束而結束了。
霧霾隨著夜色降落下來，天還沒暗，視線卻早已模糊。
前方看到一個晃動著的人影，國振說，那就是校長，看走路姿勢就知道了。
我看著那個身影，一搖一晃，有點像《鄉村愛情故事》里的趙四，我正想這樣說，對面的身影先開口說了話：媽的氣死老子了，信球司機不知道路，帶著我繞了大半圈。最后還準備給我要40呢，我這個氣憤啊，撂給他一句：最多30！最后給了他35，我倆心理都平衡了。
國振顯然對他這種行為很不屑，有出租車不坐，非要坐摩的，你也是吃飽了撐的！
校長立刻接上，沒，餓著呢！吃啥？
國振說，你說。
校長說，吃肉。
于是我們走了半個小時，來到一家火鍋店。
涮肉的空隙，我們東拉西扯，我突然問了校長句：你業算是立了，啥時候成家?。?/p>
校長剛從鍋里挑出一片肉，還沒來得及放到嘴里，先嘆了口氣：成啥家??！
我看了看國振，國振語氣平緩，說，他和馬曉楠已經分手了。
我默默吃了片肉，開始回憶校長和馬曉楠的點滴。
記憶中的高中，又再次被想起。
3
校長當然不叫校長，他本姓金，只因上高中時他老愛模仿我們當時的校長說話，而且還特像，每次都能嚇同學們一跳，于是同學們一致決定改稱他為金校長，簡稱校長。
校長人長得帥，平時沒事老愛找妹子聊天，說話還特能逗，所以他的一舉一動，總能在班里掀起那么點波瀾。
沒事給妹子拋個媚了，唱首歌了，嘮會嗑了，凡是能想到的，他都能做到。有時還會出人意料。
但校長有女朋友，也是人所共知的。
所以縱使他和班里所有的女生都搞曖昧，她們也只能是可望而不可及。
有些時候，我們總會懊惱比別人晚了一步。
就像，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
愛因斯坦提出了相對論；
張小龍創造了微信；
馬曉楠找到了校長，在初中的時候。
所以有些時候，后來者不一定能居上。
4
我和校長高中才相識，所以對他和馬曉楠初中時的愛情故事不甚了解。支離破碎的情節，都是從別人口中聽到的。
傳說，那時的校長青澀懵懂，細皮嫩肉，比小鮮肉還小鮮肉。
傳說，那時的馬曉楠扎馬尾，穿連衣裙，比學生妹還學生妹。
懵懂的小帥哥，遇到單純的學生妹，就像干柴遇見烈火，竹馬配上青梅。
他們，相愛了。
對于是校長追的馬曉楠，還是馬曉楠追的校長這個問題，現在已無從考證。傳為美談的一件事是，校長在那年的情人節，到街上賣玫瑰花，拿了一大束，沒賣出幾朵。最后校長把剩下的一捧玫瑰花拿回了學校送給了馬曉楠。
親眼見證這一事件的人說，校長的這一舉動，當時轟動了整個校園。
馬曉楠成了全校女生羨慕的對象，她們都想找個像校長這樣的對象。
但當時學校規定初中生不能早戀，校長把花送給馬曉楠后，就被教務主任叫到了辦公室，先約談了他，后約談了馬曉楠，再約談了雙方父母。最后做出決定，兩個人中必須有一個人轉學。
校長為了保護馬曉楠，主動提出他轉學。教務主任一拍桌子，大叫：好，你小子有擔當。
于是校長就擔著他的行當，從公立初中，轉到了一所私立初中。
臨走時，馬曉楠出來送他，滿含熱淚，依依不舍。
校長大手一揮，擦干了馬曉楠臉頰上的熱淚，拋出一句：好好學習，我們高中再聚。
然后他仰天大笑出門去。
馬曉楠看著校長漸行漸遠的背影，心里暗自下決心，一年，我等得起。
據說，校長在轉校的第一個晚上就去了網吧。
這一年，馬曉楠在深夜里刻苦學習，校長在深夜里奮力游戲。
5
這次“大掃蕩”只讓校長和馬曉楠安靜了那么一小段時間。由于中考來臨，馬曉楠的父母加緊了對她的看管，下定決心不能讓早戀毀了孩子的前程。于是校長和馬曉楠在那段時間里，聯絡幾乎中斷。
但隨著馬曉楠父母對她的日漸放心，他們兩個之間便重新建立了電臺，開始了名副其實的地下戀。
校長后來糾正我說，那是異地下戀。
不僅是地下，還有異地啊！
說時一臉的痛苦，仿佛歷經九九八十一難似的。
轉學這一障礙并沒有阻擋校長的熱情，校長每周會抽出一天的時間陪馬曉楠，見面送個小禮物，吃個飯什么的。校長想讓馬曉楠感受到他無微不至的關心，其實他也是怕有人趁虛而入啊。
異地戀，總要經受點考驗。
但往往怕什么就會來什么，和馬曉楠一個班的小弟向校長報告說，最近班里面的xxx 同學老是對嫂子動手動腳，沒事還總愛獻殷勤，我覺得他一定有什么非分之想！
聽到小弟這么說，校長立刻就火了，敢碰我的女人，干他丫的！黑幫老大的范兒十足。
校長帶著他的一眾小弟，瞞著馬曉楠，找到xxx，把他叫到無人的角落（通常是廁所），威脅恐嚇著說要揍他。他也被嚇得不輕，忙問為啥揍他。校長說，你丫自己想。但他著實想不出來，哀求道，給點提示唄。
校長急了，以后你丫不準再和馬曉楠套近乎，離她遠點！
xxx連忙回答，知道了大哥，小弟知錯了……
校長接著說，要是讓我再發現你粘著馬曉楠，我……
說著抬起了手。
xxx趕忙接了句，弄死我…
校長一副勝利者的模樣，算你小子識相。
從廁所出來后，校長遣散了身后的小弟，獨自一人到超市買了袋紅棗，準備去找馬曉楠。
他算著呢，馬曉楠這幾天需要吃紅棗。
當他把紅棗送到馬曉楠手上時，馬曉楠激動的暈了過去。
校長向我補充道，是肚子太疼暈過去的。
我哈哈哈哈大笑。
從那天始一直到中考前，校長和馬曉楠都保持著平靜美好的關系，沒人再敢對馬曉楠動心思。畢竟也快中考了，大部分人也沒心思了。每天都是緊張的學習，緊張到除了學習不知道還能干點啥。
校長倒是不緊張，每天依然逍遙自在，晃晃悠悠，有事沒事就去找馬曉楠，以至后來馬曉楠都有些煩他了，問他：你都不學習嗎？你覺得你這樣咱倆能考到一個高中嗎？你要知道我的目標可是一高啊！
校長又是大手一揮，沒事，我上頭有人。
這種自信，一直保持到中考成績出來后。校長的自信，成了他自以為是的信。
馬曉楠如愿以償，考上了我們縣一高的平價生。校長以幾十分之差，與之失之交臂。
看了校長的成績，馬曉楠問他，你說你這成績，和我上一所學校是妄想了。
校長安慰她說，放心，我爸會幫我擺平的。
可后來，校長的爸爸還是沒能擺平這件事，校長多拿了幾千塊的借讀費，上了一高的分校。這所分校也是奇葩，一共就兩個年級，一個是高一，一個是高四。高一全是高費生，高四全是復讀生。
上了高中后，校長和馬曉楠又開始了異地戀的生活。好在分校沒有高二，一年后，校長和馬曉楠終于在同一所學校團聚了。同時，我和校長也被分到了同一個班。
和校長同桌后才發現，他有很多與眾不同的地方。比如：他打電話老愛開免提；他上廁所總是忘帶紙；他內褲喜歡反著穿；他沒事就會玩游戲。
與眾不同，才能吸引別人嘛。
6
校長和馬曉楠在一所學校后，見面的次數多了起來。他們總是一起吃飯，一起玩耍。有事沒事就喜歡呆在一起，仿佛是為了彌補兩年來不能見面的異地時光。
但時間長了，當熱情逐漸消散，兩個人就無異于其他的情侶了。會吵架，會生氣，厲害了還會鬧分手。
每當我看到校長面無表情地回到班里時，我就知道他倆又吵架了。
每當他們吵的厲害馬曉楠非要鬧分手時，校長第一時間先想到我。
校長知道，我寫的情話總能收回馬曉楠要掙脫韁繩的心。
某次英語課上，我們學到小偷這個單詞——thief。我用這個單詞造了句話：you are my thief, steal my heart.
用中文翻譯過來就是：你是我的賊，偷了我的心。
由于單詞thief的讀音與中文里的”媳婦”相近，當然也可以翻譯成——你是我媳婦兒，偷了我的心。
校長把這句話發給馬曉楠后，第二天他倆的矛盾順利化解。校長說，以后就靠你了。
于是我充當了校長情話制造機的作用。
有天晚上正在上晚自習，校長突然發了神經，沖我說你給我想句話吧，我想發給馬曉楠。
我問，你倆又鬧別扭了？
他說沒，就是想單純的送給她句話。
我停下筆，思索了兒后，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腦海中想出了一句應景的情話——你不說晚安，我就陪你一整個夜晚。
校長看了這句話，甚為高興，當即編輯短信發給了馬曉楠。
第二天早自習，校長來得格外早。我注意到校長眼睛周圍的黑眼圈，問他，你昨晚沒睡好？
他無奈地回答，都是你昨天那句話的事，她看了后說，我如果真不說晚安，你是不是真會陪我一整個夜晚呢？我堅定地回答，是。然后她果然沒對我說晚安。
聽完我笑得肚子疼。校長氣狠狠地看著我，你還笑呢，快幫我想個招，下次她再這樣咋辦？
我依舊在哈哈大笑，最后我對校長說，她要是再讓你陪她，你就這樣回答：我若說晚安，你就得陪我一整個夜晚。
聽后，校長鄙夷地看著我：你太邪惡了。
盡管他們會爭吵，會互相不理對方，會鬧分手，但馬曉楠還是很愛校長的，她曾為校長扛下了一件危及到校長繼續上學的事。
這件事還得從一條短信說起。
某日課堂上，校長正趴在桌子上專心致志地玩手機，不經意地扭了個頭，余光中看到了站到窗外的班主任，旋即坐了起來，將手機放進了褲兜里。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事，回頭看了看身后的座位，是空的。小聲嘀咕了句，這小子還沒來。他偷偷瞄了班主任一眼，發現他的注意力并沒有在自己身上，于是又偷偷掏出手機，放到課本里面，把課本一側豎起來遮擋著，準備給后面的那小子發條短信。
大致意思是讓他快回來，還說了班主任一句臟話。
短信編輯好后，添加聯系人，翻通訊錄時，看到班主任這三個字，校長毫不猶豫點了下，接著又點了發送，短信發了出去。
等他反應過來，短信已無法撤銷。
整個事件總結起來就是，他把一條罵班主任的短信發給了班主任。也是醉了。
他很著急，不知如何解決，氣的他都想把手機砸了。看著他焦急的樣子，一旁的我給他支了個招兒，我讓他給班主任再發幾條短信，短信內容是「此消息無內容」，因為班主任的手機是有些年代感的諾基亞，我想他看到這些信息應該不會理會。
沒想到，短信發完沒一會班主任就進班了，在黑板上寫下校長的手機號，問這是誰的。校長一看躲不過了，主動站起來走了出去。
結果很嚴重，校長被罰回家待學。
班主任問他短信是發給誰的，校長閉口不說。
班主任說，你不說就開除你！
校長氣不過，開除就開除！
談話不愉快的結束了，校長回了班。
馬曉楠不知從哪知道了這件事，背著校長找到我們班的班主任，說短信原本是發給她的。
班主任當然不信，你都不在我們班，他怎么會發給你？
馬曉楠說，我當時在外面，他提醒我早點回去。老師求你別開除他了。
馬曉楠和班主任說了有一個小時，班主任最后同意不開除校長，但他必須回家待學！
我問校長還記不記得這件事，他說忘不了，這輩子干的事估計都沒比這件事更糗的了！
我說如果當時你不給班主任發后面的那些短信，估計他也不會那么快來班吧。
校長說，你那餿主意?。?/p>
我哈哈哈哈大笑。
7
高考結束，馬曉楠考上了一所師范大學，校長分數太低，只能上個大專。
他們開始了真正的異地戀。
校長從學校出來的早，大二下學期就出去找了工作。
牡丹花開的時候，校長和馬曉楠還專門買了火車票去洛陽玩了幾天，賞了賞牡丹。
但校長說，從洛陽回來沒多久，他們就分手了。
我問因為啥分手，校長說，我媽不同意我們在一起。但我沒在她面前說過這件事，怕她心里有壓力，我想著等我說服了我媽后再把她帶回家的，但她沒有給我這個機會，是她主動提出分手的。
我說你沒有挽留她嗎？
校長苦笑，怎么會沒有，但我的所有努力都不能改變她要離開的決心，最后我也只能無奈地看著她走遠。
校長給我看了馬曉楠發給他的最后一條短信。
原來，他倆在洛陽時，校長的媽媽曾給他打過電話，問他在哪，還警告他趁早和馬曉楠分手，家里是不會同意他們在一起的！
我說馬曉楠是怎么知道你們的對話的？
校長也郁悶，我當時是在衛生間接的電話，不知道她怎么聽到的。
我突然想到了校長打電話時的習慣，我問，當時你開免提了吧？
校長恍然大悟，開了。
8
馬曉楠在短信的最后說：
你曾對我說，我不說晚安，你就陪我一整個夜晚?？赡芙窈竽愣紵o法再聽到我對你說的晚安了吧。不知那時的你，會徹夜失眠嗎？一直很喜歡張靚穎唱的那首《終于等到你》，此刻我深刻感受到了那句“能陪我走一程的人有多少，愿意走完一生的更是寥寥。”的含義，原本我以為我遇到了那個終于等到的人，但我似乎錯了。如今我只能遺憾地說，我不能陪你一生，我只能陪你一程。我會過的很好，也會把你忘掉。愿你活得如意，也請別再想起我。再見。晚安。
火鍋冒著騰騰的熱氣，校長拿著筷子指著火鍋說，來來來，菜熟了，趕快吃。校長滿臉微笑，但我卻明顯感覺到了他心里隱藏的悲傷。他知道馬曉楠那樣做是為了不讓自己為難，可他心里卻很不甘。六年感情的累積讓校長不知如何平淡放下，他能做的，只能是不去想。然而這又談何容易。
菜吃完，國振問我們吃飽了沒，還吃不吃面？三個人都吃的差不多了，一致決定不吃面了。于是起身收拾東西離開了火鍋店。
校長說，我就在門口坐個出租車回學校了，明天照完畢業照就走了，有時間再見面！
我和國振說，好。
我們攔了輛出租車，校長坐了上去。我和國振叮囑他注意安全，校長滿口答，行行行。
末了，校長對我說，以前都是你幫我寫情話，最后再幫我寫一句吧，我想讓這段感情在你的話中做個了結。
我默默地說，好。
校長笑著看著我說，謝了兄弟。走了。
出租車很快離開了我們的視線。
回到寢室，我坐在椅子上想著校長臨走時的請求，突然傷感起來。想起他和馬曉楠曾經的經歷，感慨愛情在現實面前實在無奈。我內心是很希望他倆繼續走下去的，我還想在他們鬧別扭后，繼續做校長的情話制造機呢。但我知道，已經不可能了。
想起曾經幫校長寫下的那些情話，我滿意地笑了。至少，他們的這段感情，我曾參與其中。
我拿起筆，寫下了這句為校長想到的作為結尾的情話：
如果注定只能陪你一程，我希望你潺潺過好余生。
甌南，在讀大學生。90后寫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