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也好，魔也罷，擋在我面前的，只有尸體。

（一）

靈界 萬妖山

黑色山巒綿延數百里，黑虎踏空而行，背后雙翼拍打，狂風呼嘯。

“嘀嗒”

血一滴滴灑落在地上，草木瘋狂生長，緊接著枯萎。黑虎抬首，緩緩后退，巨大的身軀不斷顫抖。仔細望去，腹部的傷口深刻見骨，隱隱之中，連腸子都幾乎脫落。

黑虎肩上，藍色妖姬手持長弓，指尖滑動，漫天箭雨直沖云霄。

箭雨未至，一把巨劍橫空而出，刺破黎明。藍色妖姬咳血，手中長弓寸寸斷裂。

天雷滾滾，地火明夷。黑虎的身軀在電光中隕落，藍色妖姬被俘，鐵鏈纏身，貫穿琵琶骨。

“你的存在就是個錯誤，而你的做法，更是愚蠢至極！”云間，男子手持長劍，冷漠無情。“帶走，送上斬神臺。”

“咔”一道雷霆轟下，萬妖山的一切，在那一刻崩碎。碎石滾滾，從山間墜下，將山谷填平，塵埃之下，已沒有半點生靈。

山谷之下，是一個小小的山洞，男孩抱著嬰兒，看著那本就小的洞口一點點掩埋，洞內不斷發生震動，藍色妖姬留下的法陣岌岌可危。

許久，震動消失，山洞黯淡，如同死一般寂靜。

男孩踉踉蹌蹌的走到洞口，摸了摸塊塊碎巖，可能，他們要餓死在這里了。

明明那么努力的活著，父母拼了命換取的一隅，已然困住了他們。

懷中的嬰兒睡得格外成熟，粉嫩的皮膚吹彈可破，像極了藍色妖姬般的容顏。

不行，為了妹妹，他們一定要活著出去，為父母報仇。男孩攥緊雙拳，一點點清理洞口的碎石。

手指磨破了，肚子餓了，神志也開始模糊，身后，嬰兒的啼哭聲鉆過耳旁，卻再也沒有傳出。

或許，一切都結束了，這，就是天命么？

（二）

靈界 百花谷

“哥，這個送給你。”女孩捧著一束秋菊，興沖沖的跑向男孩，幾年來，男孩越長越高，堅實的臂膀足夠為妹妹撐起一片天。

“月影，別亂跑了”他憐愛的摸了摸女孩的額頭，接過秋菊，別在衣領上。

風靜靜的吹著，藍色蒼芎下，百花齊放，他拉著女孩，在花叢中漫步著，蝴蝶飛舞，落在了彼此的肩上。花香彌漫，女孩的笑語不斷。

“嗖”一柄黑色長劍從空中飛過，插在了男孩腳下的土地上。重劍無鋒，黑色鉆石鑲嵌在劍鋒之中，古樸的造型下，蘊藏著一絲嗜血的欲望。

拔起地上的劍，一團殺氣順著劍柄，流遍四肢百骸。那一刻，他似乎又看到數年前的那一幕。

黑虎龐大的身軀壓碎了半個山巔，鮮血宛若溪流，沿著夾縫流淌。他抱著懷中的嬰兒，跟在那素袍男子的身后，淚水，不斷在眼角打轉。

“想報仇么？”男子問他，卻微微遲疑，他看了看懷中的孩子，猶豫了一會，道：“我想讓她快樂的長大，報仇的事，我想一個人承擔。”

“可以”男子點了點頭，白袍揮動，一柄黑色重劍在空中飄動，陽光璀璨，斜射在劍鋒之上，熠熠生輝。

“等你再次見到他的時候，便是你復仇的時候，你的妹妹，不可以成為你的負擔。”

所以現在，是他復仇的時候了么？可他的妹妹，他還沒有安頓好，那個無憂無慮的孩子，正是一生中最單純可愛的時候，他又如何放下。

天空忽明忽暗，百花谷間，天兵降世。

銀色鎧甲，鋒利長矛，整齊的向他走來。最前面的，是那個人，那個十幾年前逼死他父母的人。

“終于，找到你們了，小野種，戰神族的血脈，可不能流淌咋你們身上！”

男孩冷冷笑著，將女孩擋在身后，黑色重劍閃爍光芒，劍光凜冽。

“你們可以試試！”劍氣斐然，他反手推開女孩，獨自一人迎向前去，女孩一個踉蹌，身后突然閃過光華，接走了她。

“你們還是來了，這一次，我不會再逃避。”

劍之所至，心之所往。

（三）

那是敵人的血，還是自己的血，肉體已經開始麻木，弒神劍呼嘯，自己體內的力量蠢蠢欲動，終究脫離了自己的控制。

踏上天道，就再也沒有回頭路，這一次，他就要這天，毀滅在他的劍下。

“你控制不了自己。”白衣男子試圖阻止他，他搖頭拒絕，眸子中，只有瘋狂。血色眸子中，充斥復仇的火焰。

“這是我的事，請你照顧好她，”黑色魔氣繚繞，體內交錯混雜的血脈，覺醒了。

戰神劍意，魔劍重鋒，妖靈懷繞，鬼霧彌漫。那便是他，噬神者，冥月司。

“我們的約定，我會執行的，如果，我還活著的話。”

白衣男子搖頭，轉身離去，這步棋，是個險招。

“去吧，展現你自己的怒火，讓神族戰栗吧。”他撇了撇嘴，消失在天道。

弒神劍光下，天道寸寸崩碎，他一路殺向戰神殿，身后，鋪起了一條血路，蔓延了百里之長。

天道無邊無盡，前方，依然迷茫。

“你，再走一條錯誤的路。”

一曲忘憂，震散了他的靈魂，唯獨殺意，久久不散。

“你忘記你的妹妹了嗎？”曲中，哀傷的情調喚醒了最深層的美好。

“妹妹，她在哪？”他停頓下來，迷離的神志再次爆發魔氣，弒神劍反噬，他徹底淪陷。

曲終人散，唯有鮮血在腳下流淌，遠處似乎趕來了許多神族強者，可為什么，他好累。

“叮”劍落在了地上，目光模糊一片，他倒下，看到的，是昔日的歡樂。

“妹妹，等著哥，哥回來了。”

（四）

“你還是沒有悔過。”忘憂曲下，音符環繞，一次次的沖刷在鎖魔樁上。

男孩笑著，腳下魔氣蒸騰，與音符碰撞不斷。

“悔過，神族殺我父母時，可曾有過悔過？”

“沒有。”樂曲夏然而止，一席白衫下，是一絲絲沒落。“他們不會悔過，永遠不會。”

男孩一怔，繼而再度冷笑，“似乎，你的故事也很豐富。”

“無需你管！”

“李煜，你放我出去！”

“出去，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又是一個人，在鎖魔樁間。神界沒有黑夜，那耀眼的太陽，自從三年前就沒有熄滅過，偶爾李煜會來，為他彈上一曲，更多的時候，確實無盡的孤獨。

又或許，三年前他就該死了，那個金色鎧甲的男人，隨意便便就破了他的弒神大陣，重創于他。他一路逃，一路殺，天道崩碎，血流成河。

一曲無憂曲，連那金甲男子也能迷惑，他救了她，卻將他鎖在了這鎖魔樁上，一鎖就是三年。

“妹妹。”他時常想著她，卻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她了，那次與她失散后，他苦苦追尋，無果。

是神族么？殺上天道，一路向南，攻上南天。

可最后，依舊敗了。

忽然間，天空黯淡，那輪太陽，凋亡了。這一幕，只有在三年前他撕碎黎明時，才有過一次。難道又有人再一次攻上天道。

“妹妹！”他體內的血脈不斷澎湃，壓抑的血脈沸騰，魔氣，鬼氣，妖氣，乃至神氣，四族混血的他，被忘憂曲撫平的戰意，熊熊燃氣。

他不能沉淪了，沉寂三年，終究再度覺醒。

（五）

“你來了。”白衣白衫，李煜盤坐在云端，懷中仙琴波動，還是那首忘憂曲，瞬間擊穿了他的心靈。他的神情恍惚，體內沖動的氣息開始平靜。

“別去，交給我”云彩飄動，漸行漸遠，他想動，全身卻被淡淡琴音禁錮。

天道上，黑發女子手持骨刀，斗笠下，殺氣閃爍不定。

“哥哥，你在哪？”

骨刀過處，空間撕碎，腳步輕踏，已是百里之外。

黑色鬼影若離若現，刀光，血光，交織不斷。

“妹妹！”眼神逐步模糊，遠方的金甲男子出現了，連那咆哮的鬼霧迅速散去，金色大道在腳尖蔓延，男子轉瞬劍便到達了女子面前。

短暫的碰撞，女子潰敗，骨刀點點，身影閃閃，留下一團團血跡。

“妹妹！”他的眸子中，身邊的禁錮開始崩塌，連禁錮的空間也寸寸崩裂。

魔氣貫穿四肢百骸，瞳孔中，無邊殺意凝聚。黑色重劍出鞘，鑲嵌的寶石散發出奪目的光彩。

弒神劍，出鞘！

他走著，神志一點點被吞噬，一點點被弒神魔氣所替代。神族，都要死，都要死！

一步，踏碎山河，一劍，刺破蒼穹。

魔氣，順著劍鋒，流淌而下。天道浸染，侵蝕延伸，他來到金甲男子面前，只在呼吸間，攔住了對方。

金色劍鋒化作星空，弒神劍氣宛若玄河，短短幾次交鋒，周邊的一切都在碰撞中泯滅。

“死！”弒神劍重重劈下，血液順著指尖留下，筋脈寸斷，唯獨眸中的殺意，越來越濃。

現在的他，不在是他，就像千百年來的那尊魔帝，瘋狂，暴虐。

“麻煩。”

忽有一絲無奈的嘆氣，伴隨著悠揚琴聲。撥動琴弦，裊裊余音，化作云紗，蓋住了澎湃的魔氣。

魔氣繚繞，撕碎云紗，直逼李煜而來。

李煜身邊，婉轉笛音，與琴弦相互交印。九條狐尾遮蔽天地，銀白光華與魔氣相碰，洶涌魔氣，似白雪遇到初陽，迅速消散。

（終）

這是哪，無邊的黑暗包裹著，什么也看不見。頭好痛，好痛。

那是！

黑虎倒在山川，妖姬葬于神臺。唯有鮮血，不斷的流淌著。

那是什么，是什么？

“哥，來抓我啊！”少女調皮的逃竄，身后少年無奈的搖頭，眼中，是滿滿的溺愛。

妹妹，是妹妹。

黑暗消融，陽光璀璨，照進了他的心中。

眼睛緩緩睜開，少女的顏容映入眼簾。

“妹妹，你來了”

伸手，不再是泡影。

悠揚無憂曲，在心中奏起，這一次，是那么的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