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歷史崔
上一回大太監王守澄三次依靠擁立新皇帝的機會,成為禁宮乃至整個朝廷的大人物。
王守澄的權力,是皇帝給的,因為新皇登基,年紀又小,只能將權力分發出去,找人替自己管理。
但這種管理是暫時的,皇帝會一天天長大,曾經給出去的權力,也會一步步的要回去。
然而權力就是一只魔戒,有人得到就意味著有人失去,哪怕將得到戒指的那個人身份是皇帝,爭奪依然會很激烈。
文宗是李氏家族的子孫,是天子,有一股唯我獨尊的霸氣,所以他走的每一步都是以殺死王守澄為目的;
王守澄只是個太監,地位再高也只是皇室的管家,他不愿意放棄權力,能做的只能是被動的防御。
為了安全,王守澄把親信安排在皇帝的身邊,希望他們探聽消息監視皇帝的行動,自己也可以早一步預防。
然而這樣的安排,卻出現了意想不到的結果。
開聊前,先熟悉下相關章節:
寶歷二年公元826年,這一年敬宗因為玩馬球被人殺了,王守澄和梁守謙聯手打掉了殺人團伙劉克明一家,文宗李昂順利繼位,這一年李昂17歲。
新皇帝登基,這是一件開心的事,需要普天同慶,為了增加喜慶的氣氛,通行的慣例是大赦天下。
象州,是唐朝犯錯誤的官員流放的地方,形容這里兩個字就夠了:荒涼。
這里一眼看不到頭,到處是樹木草叢,就是見不到人。
不僅如此,你還要忍受蛇蟲鼠蟻的突然拜訪,特別是這里的蚊子,比我們常見的蚊子個頭大了一倍還多,當它們成群結隊出現的時候,你甚至需要害怕身上的血,會不會被吸干。
皇帝登基,對于這里的大部分人來說,太值得慶祝了。
他們原本是官場上的大人物,因為犯罪被流放到了這里,現在大赦了,意味著大家自由了,可以回家了。
但皇帝不會想到,從這里走出來的一個人,將來差點害他丟掉了性命。
二個月后在洛陽,一座豪華的宅院里,從廣西結束服刑的人回到了家,這座豪宅是他叔叔的房子。
他的叔叔是原宰相李逢吉,而這個刑滿釋放的人,叫李仲言。
李仲言的祖籍在甘肅,那里靠近吐蕃邊境,常年戰爭,生活條件艱苦,不過李仲言的運氣不錯,還沒出道,叔叔就已經是朝廷里的部級官員。
叔叔李逢吉不是一個大公無私的人,相反他很愿意拉有能力的親戚一把,李仲言長大后就被安排來京城讀書,隨后參加了科舉考試,榜上有名,得了個進士。
因為叔叔的存在,李仲言的仕途是順利的,當過大學講師,也去地方市委書記那里做過秘書。
長慶二年,叔叔第二次當上了宰相,而李仲言也順利升遷成為關八十六子的一員。
那段時間李仲言過得很開心,不僅權力大,還沒有約束,每天都是花天酒地的日子。
然而當皇帝從穆宗換成了敬宗,李仲言感覺好像被人從夢里拉回了現實,快樂的時光一去不復返了。
后來更是失手把石州刺史武昭給打死了,于是就有了廣西的流放。
時光境遷,敬宗的皇帝沒有當上兩年就死了,除去坐牢還有路上的時間,李仲言在廣西沒有住滿一年,就回到了洛陽。
當時的洛陽經歷了元和中興,周邊的山東已經徹底安靜了,所以洛陽也就有了安全保障。
作為曾經的第二都城,這里重新煥發了生機,人口增多商業氛圍濃厚,是很多官員養老的好地方,包括李仲言的叔叔。
不過李仲言沒有留在洛陽,他還年輕,洛陽是養老的,他的未來在長安,更何況長安還有個老熟人,如今的那人飛黃騰達,做上大官了。
李仲言找的老熟人就是王守澄從徐州帶回來的江湖郎中,鄭注。
當時的鄭注和關八十六子時期的李仲言面臨的是同一個環境,在外面很風光,看似所有人都求著自己辦事,其實這些人看中的,是他們背后的那個人。
李仲言背后的,是李逢吉,而鄭注背后的,就是王守澄。
冬去春來。
一轉眼,李仲言到京城投奔鄭注,已經十年了。
如今的他有了和叔叔一樣的職位,兵部尚書、翰林學士、同平章事,可以進入政事堂。
當上了兵部尚書,有了對軍隊高層進行人事調動的權利,這個職位可以將李仲言的影響力伸向軍隊。
當上了宰相,有了對官場進行整頓的機會。
所有的這些安排,對于李仲言來說,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想辦法除掉王守澄。
富貴險中求,王守澄是老狐貍,要除掉他不容易,但與自己得到的好處相比,李仲言認為這點危險還是值得冒的。
太和九年公元835年,王守澄喝下了一杯毒酒,體面的死了。
從梁守謙去世,到陳弘志被打死,再到王守澄名義上的自殺,參與憲宗兇殺案的三名當事人,都得到了懲罰。
文宗的目的是為了親政,為爺爺憲宗報仇只是個冠冕的借口。
但人死后,文宗發現,他依然處在危險之中,身邊都是掌握兵權的太監。
憲宗、穆宗、敬宗的悲劇告訴他,擁有兵權的太監,隨時都可能把自己殺掉。
而這個時候,李仲言和鄭注帶著所謂的治國大計,請求面見文宗。
他倆的奏折內容是一樣的,要求停止太監對政事堂工作的干擾,也就是把樞密院的職權重新還給中書省,進而提高宰相的地位。
李仲言說的這個事,差不多是所有宰相們的愿望。
這一點,和文宗打擊太監的目標是一致的,于是新一輪針對太監的行動,在謀劃了一個晚上后,開始了。
按照計劃,鄭注被提拔為鳳翔節度使,那里兵多將廣,離京城近,在鄭注訓練完死士后,可以支援京城的行動;
李仲言作為宰相,繼續待在中央,籌備王守澄的葬禮。
整個計劃的核心部分,就在葬禮上。
當參加葬禮的太監出現在陵園的那一刻,鄭注的鳳翔軍,加上李仲言已經聯絡好的死士,對太監集團進行突然打擊,殺光所有掌權的大太監。
至于如何讓所有大太監都參加王守常的葬禮,李仲言的計劃是,以皇帝下達圣旨的形式,要求所有太監觀禮。
看著鄭注彎著腰騎著馬,離開長安的那一刻,李仲言忽然有一種京城盡在自己掌握中的感受。
十年前,李仲言離開洛陽,來到長安,他改掉了自己的名字,叫李訓。
改掉名字,并且送給了鄭注一大筆錢后,李仲言留在了長安,成了鄭注的一個門客。
太和五年李仲言在長安的第六年,他等來了翻身的機會,曾經的同事王璠無意中透露了一個了不得的情報:宰相宋申錫正在密謀誅殺王守澄!
也正是這一次,鄭注帶著李仲言一起面見了王守澄。
一時間,宋申錫成了勾結漳王李湊謀反的罪子,被關進了天牢。
這個漳王李湊和文宗是親兄弟,在民間的支持率很高。
晚唐政變頻繁發生,對于宋申錫和李湊的關系,文宗也不知道真假,但有一點是確定的,李湊死了對自己有好處,于是宋申錫就成了附帶的添頭,和李湊一起關進了天牢。
宋申錫倒了,李仲言和鄭注卻利用這次機會,走到了皇帝的身邊。
他倆雖然風評不好,但還是有真本事的,鄭注的醫術很高,在京城的上流社會,經常被人請進家,替官員的家人看病;
而李仲言的技能更是不得了,他對易經有獨到的見解,這個倒不是吹牛,李仲言確實下功夫研究過易經。
對于王守澄介紹他們兩人給自己的目的,文宗是清楚的,作為皇帝,權謀是必修課。
文宗沒有為王守澄的自作主張而生氣,相反,他很高興。
在見到李仲言的第一面起,文宗就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樣東西,這是一樣可以殺人的東西:欲望。
文宗很清楚,這種人是沒有所謂的忠誠的,他只服務于權力,誰給的好處多,誰就是老板。
李仲言沒有辜負皇帝的眼光,他享受過榮華富貴,也體驗過貧窮挨餓,他太迷戀上流社會的生活了。
平日里高高在上,不用勞動,不用忍受難熬的夏天、煩人的蚊子,隨時可以抱著美女、喝著美酒,甚至還能指點江山。
終于,李仲言當上了是宰相,同伙兼上司鄭注已經去了鳳翔,在京城,這里就是他的地盤了。
李仲言在鄭注消失在地平線的那一刻,有了一個新的想法,他要獨自完成誅殺太監的計劃,到時候他作為第一功臣,將超越鄭注、超越李逢吉,成為文官的第一人。
公元835年十月,李仲言下達兵部尚書的命令,征調邠寧節度使和河東節度使統帥幾百親兵進京。
十一月二十一日,在皇宮內,禁軍將領韓約忽然稟報文宗,內院皇家園林內出現異象,天降甘露,請求皇帝前去觀賞。
文宗沒有挪步,將大太監仇士良、魚弘等人派了出去,跟著韓約進入內院觀察,將詳細情況稟報給自己。
另一方面,在后花園節度使們的親兵已經埋伏完畢,花園內一片安靜。
仇士良是神策軍中尉,原本和王守澄關系不好,在王守澄死后接了他的班,統帥右神策軍。
這人在地方上做過好幾年監軍,警惕性很高,剛到后花園門口就發現情況不對勁,四周太安靜了,連鳥叫都沒有,在墻角的陰影里,甚至還看到了士兵的影子,而大將軍韓約的心理素質太低,半路就開始冒虛汗。
仇士良緊急喊停了所有太監,跑回內宮挾持皇帝,同時下令右神策軍消滅亂黨。
再次看到仇士良的時候,文宗就知道,行動失敗了,自己被當成了人質,而李仲言在神策軍的進攻下,完全沒有反抗的機會,被砍成了肉泥。
長安城內的戰斗結束的很快,但是在長安城外,還有一支身經百戰的部隊正趕往長安,領頭的是一個沒有胡子的太監,他不斷地抽打著身下的那匹棗紅色的大馬,命令部隊抓緊趕路。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