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我是個不大看重生死的人,而且我非常喜歡使自己處于冒險的經歷之中。我不在乎傷疤,不在意風險,覺得心里空落無依,只想獨自走在路上。而恰好同時,我也是一個非常倒霉的人。也或許正是自己的不在乎才使得自己更倒霉。所以簡單來說,我是一個特別作死的人。
左腿腳踝長到膝蓋的傷疤,是被滾燙的開水燙傷的;左手手腕和手肘上略微發白的痕跡,是熨斗掉落燙傷的;頭頂被從天而降的瓦片砸過一下;右腳腳底被木板上的釘子穿進三次。小時候丟三落四的毛病特別嚴重,鑰匙根本守不住,錢包手機銀行卡也是一樣,就差沒把自己給丟了。更倒霉的時候在青旅被鎖在廁所里,在同一個車站被騙了兩次,趕火車打的出租車爆胎,朋友幫忙訂的車票買錯了時間在車站外等了一夜,租自行車好幾次都半路壞掉,爬個山迷路驚動了警察叔叔,險些迷失在荒山野嶺。跟我一起逃課的同學,一定會被老師發現;陪我一起旅行的朋友,一定會遇到某種意外。
而我從來不放在心上,我依然獨自去搭車旅行,一個人離開家鄉,東碰西撞。我妄圖找到什么不一樣的東西,在我從未到過的遠方。實際上,我常常覺得人生太無聊,如果不折騰,這人生真是太漫長無盡了。上中學的時候我看到一個句子,大意是說,有時候看著陽光,覺得美,溫暖得讓人覺得這一生太過漫長。深以為然。因為不可能時時有這樣的日光照耀,因為所有的感受都是轉瞬即逝,因為沒有堅固的持久的快樂,所以人生真是太過漫長了。
我幾乎是抱著甘愿死在路上的心態開始自己的人生之路。于是我那么任性,那么自我,那么不以為意。以前的時候常常有人問我,你不害怕嗎。我不害怕。冬天困在一千五百多米的黑暗深山中時我不害怕。坐在陌生人的車上去往未知的遠方時我不害怕。獨自走在荒郊野外方圓百里無一人時我不害怕。大約是我對這世間極少眷戀,所以我這樣舍得自己。我覺得自己空空的,可是我仿佛喜歡這樣一無所有地活著。隨時可能消失。
然而非常幸運的是,在所有大大小小的歷險中,我毫發未損地活到了今天。丟東西總有辦法解決,被困時有人解救,搭車從未遇到壞人,走在野外也自由安全,2013年8月1日我在滇藏線上趕往通麥,8月2日通麥大橋坍塌,一輛貨車及2名搭車游客墜入滔滔的易貢湖水中,朋友說我福大命大。而我的心底卻感到略微的遺憾。我并不尋死,但也并不求活,如果出現意外,我想我一定是求生意志最薄弱的那一個。
這樣的想法我是不敢說出口的。生命多么寶貴啊,況且這生命又并不完全屬于自己。三毛在荷西死后傷心欲絕,曾向父母袒露:若自己走向死亡,希望父母想得明白,于自己而言,那是一個更幸福的歸宿。父母驚慟,淚流不止。這個段落我始終不能忘記。盡管三毛也同樣在《不死鳥》中寫到“一個有責任的人,是沒有死亡的權利的。“
我以往總覺得人生最重要的是修行自己,學習獨處,加上自小性情孤僻,漸漸地將自己活成一座孤島。后來我覺得自我生長得不夠豐盛,遂放逐漂泊,自以為得到一定程度的開發和解放,但事實上,我的內心依然將自己困在自己的孤島中。不接受關系,也不愿將自己放在任何關系之中。依然毫不在意地在作死。一個非常悲觀又常常于自覺或不自覺中作死的人,走到如今的地步,也算是上天庇佑。我開始揣測,也許早就習慣孤獨的我需要修行的并不是孤獨,而是關系。
其實在成年以后,我逐漸發現自己在關系中的有很多的障礙。我無法長久地經營一段關系,在親情和友情中無法表達,無法付出,無法動彈,而愛情更是無法開始。我對所有人都有一種疏離感。而這并不是因為我不在乎,只是因為我不知道如何處理或者是害怕這些關系。
上天既然讓我安然地活到了第二個本命年,我就還要繼續去過這個世間最普通的生活,學習在這個紛亂的世界里做一個普通人,履行普通人的責任和義務。但毫無疑問,我必須通過不斷地自我調整才能過上真正順服的生活。
最后想說的是,沒錯,我進入本命年了。
叮囑大家:珍愛生命,遠離愛作死又步入本命年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