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盼到長假。周圍的同事朋友早早謀劃著去旅游去度假，我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回家！”

老家有我八十六歲高齡的老母親。3月中旬停止供暖后哥從我這里把老媽接回老家，走的時候我就內心不安，因為今年的春天停止供暖后，氣溫一直不高，有心臟病的老媽回去能受得了嗎？我跟她商量：“要不讓我哥晚一周再來接你，這一周就是暖氣停了，家里還可以暖和幾天。”老母親說：“你倆哥上班都忙，能擠出時間來接多難！回去吧！已經來四個月了，早晚都是要回去?！?/p>

今年春天氣溫持續低迷，回去后老母親的心臟病經過中西醫各種治療，還是不見好轉，越來越讓人揪心。每每打電話聽到她的聲音失去了往日的中氣，內心絞痛。老母親的生命已如風中燭火，時日無多！

終于盼到長假期，我要回家！哥告訴我，可能是這一段中西醫結合的輸液吃藥打針見效，也可能是新換的藥對癥，還可能是天氣平穩，也就是這兩天，母親的情況好多了，還能到巷口轉轉了。果然，假期第一天的下午我們趕到縣城時，媽已經燒好滿滿三瓶開水，洗好杯子，備好茶葉，等著我們了。

看著老媽病情好轉，大家都很高興。第二天，我們又高高興興爬山去了。下午精疲力盡回到家，已經六點多了，媽已經吃過飯了。家里只有我和媽，小院安靜舒適。躺在沙發上看完天氣預報，媽說：“我覺得這一段我有點迷糊了，我給你說說?！蔽倚睦镫y過了一下，媽頭腦一向十分清醒。

來到里屋，媽打開衣柜，我看見她從城里帶回來的包還是滿滿的，就說：“這包里的東西怎么不掏出來呢？”老媽說：“里面都是冬天的衣裳，拿出來也不穿，就放這里，到冬天不知道還能不能去。能去了，直接掂上就走了。”我忍住眼淚。老媽拉開抽屜，拿出一個裝月餅的鐵盒子，我知道這里面裝著她心中最珍惜的東西，打開，是幾個裹著東西的塑料袋。抖開一個，是叮叮當當一串鑰匙，媽告訴我這是老家的院門屋門鑰匙。父親去世已經15年了，家鄉的老屋破敗，但身居縣城的媽一直惦記著老家，她想回去了嗎？媽沒有往下說，又打開一個小包，是一只玉鐲和兩只銀手鐲。我說：“你怎么不戴呢？”媽答到：“前一陣子我都戴著，這幾天我取下來了，我怕你們膈應?！蔽艺f：“你看你說的，就是有這么一天，我們也會留作紀念。”

媽沒吭聲。我想了想，說：“我知道你也不忌諱，你要是覺得自己糊涂了，你手里的錢，別到處亂塞，塞得你都找不著了?！?/p>

老母親一生沒有正式工作，沒有工資收入，父親去世后她每個月有幾十塊錢的遺屬補貼，再就是我們兄妹和親戚朋友給她的一點心意，但媽一生勤儉，絕對不亂花一分錢，我知道她手邊是攢有一點錢的。

老媽又從柜子深處被子下面拉出一個舊公文包，說：“我有八千塊錢。以前我把錢塞在那個綠格子提包里，我怕將來你們找不到，就都放到這個包里，擱抽屜里，好找?！贝蜷_公文包，是一沓又一沓的錢，一沓十張一百元的，一共五沓，每沓都是先用手絹包好，再用塑料袋纏著，不打開，還以為是廢舊袋子。我把袋子一個個打開，把五千塊錢放到一起。媽又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個嶄新的錢包，是我給她的。她說：“那是五千，三千在這個錢包里。”我接過來，打開，里面薄薄的，有十張嶄新的20元面額的，和四張50元面額，剩下是一百面額的。我數了數，說：“你錢包里一共是1200?！眿屖煮@訝，說：“我記得我查過，3000。我記得錢包是厚厚一沓子瓷瓷的?！边呎f邊捏我剛剛抖開扔在床上的塑料袋，沒有，又去抽屜里翻，還是沒有。我看她慌亂，就說：“你是不是放忘地方了？”媽說：“我就是放在這個錢包里，多厚一沓子。奇了怪了，咋沒有了？”

看著她慌亂的找，我心里有點數了，說：“放在家里不會丟，估計是你記錯了?！彼炖镟洁熘骸拔颐髅饔浀檬?000，弄哪了？”

我叉開話題，說：“很可能是你記錯了。以后再慢慢想想吧！明天我跟你去澡堂洗個澡吧！你回來這么多天了?！?/p>

以前我回來提出給她洗澡，她總是說：“我這么大年紀了，不干活不出汗，能多臟？我自己擦擦就行?！苯裉欤夏赣H爽快的說：“行。澡堂現在可細心了，不讓年紀大的一個人去洗。那我就明天再換衣裳吧！”我鼻子酸酸的，說：“那就明天上午去洗澡。早點睡吧！”

頭腦依然清醒的老母親，在準備著什么嗎？

人吶！為什么要老？為什么要離去？雖然知道生老病死是生命規律，但落到我頭上，我怎么這么難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