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日回娘家,媽媽燉了胖頭魚頭豆腐湯,乳白色的魚湯,嫩嫩的豆腐和綠色的香菜葉飄在湯汁上,煞是好看。喝了小半碗魚湯,味道鮮美,湯汁濃郁,嫩滑的豆腐,入口即化,真是湯如美酒一飲而盡,舌舔唇邊回味無窮。爸爸說,最近氣溫下降厲害,你媽總是念叨,買條胖頭魚燉豆腐給你們補補身體咧。
兒子喝完湯,吃了幾口豆腐,大贊姥姥做的魚頭豆腐湯好吃,媽媽滿臉微笑,像一朵綻放的菊花,慈愛的看著我們吃,“姥姥,我還想吃你做的豆腐丸子”,兒子開啟撒嬌模式,媽媽高興的說,下次回來給你們做。
提起豆腐丸子,我想起了遠在天國的姥姥。我的童年和少年在姥姥家度過的,姥姥家在武漢郊區,祖輩務農為生。農閑時,大舅和二舅開始做豆腐,把黃豆浸泡后,用石盤磨出豆漿,大舅和二舅輪流推著石磨走一圈,我好奇的看著黃豆漿液從石盤出口流到布袋上,姥姥把布袋收攏,然后擠壓,如此反復,唐詩“旋乾磨上流瓊液,煮月檔中滾雪花”,真實描述豆腐制作過程。至于后面是怎么做成豆腐的,我則不記得了。
陳大咖在《不過一碗人間煙火》寫道:人生在世,無非“吃喝”二字。將生活嚼得有滋有味,把日子過得活色生香,往往靠的不只是嘴巴,還要有一棵浸透人間煙火的心。
姥姥擅長做豆腐菜,最拿手的是豆腐丸子,別人家逢年過節以吃肉丸子為榮,可姥姥卻反其道而行之,大過年的吃豆腐丸子,味道絲毫不遜于肉丸子。姥姥還喜歡做腐乳,把豆腐放在通風處發酵,發酵那幾天里,滿屋臭味,我們幾個小孩子路過灶房都是掩鼻。姥姥卻甘之如飴,滿心歡喜,臭腐乳做好后,姥姥用瓶子封嚴,吃時淋上香油,放點剁椒,撒點蔥花,吃面條勻點,烙餅子夾著,胃口大開。
我一直不解姥姥為何那么愛做臭腐乳,直到她去世后,媽媽告訴我,由于生活貧困,遇到來客吃飯,姥姥會買幾塊豆腐招待客人,無論是涼拌還是紅燒,煮湯,都不會顯得寒酸。姥姥愛做臭腐乳,是多年來清苦儉樸生活養成的習慣,吃不完的豆腐做成臭腐乳,在天災人禍的舊社會里就是一盤美味珍饈,一盤下飯菜。
姥姥教育后輩人說的最多的話是:日子過得再苦也要好好吃飯,只有吃好喝好,日子才有盼頭。多年之后,當我自己成家后,才發現姥姥這句話蘊含著樸素的人生哲理。
有人說,豆腐應該算是中國第五大發明,是正宗的中國國粹,其他四大發明還有國家跟我們爭論,而這個豆腐,放眼全世界,沒有丁點爭議,一致認為是中國的專項。
豆腐的出現,毫無疑問是中國古代勞動人民智慧的結晶,據說豆腐是兩千年前漢代淮南王劉安發明的,劉安是漢武帝的叔叔,喜歡研究長生不老的道術,養了很多方士,豆腐發明是否與長生不老有關,無從考究。
但豆腐的做法確實是從漢代開始流傳的,豆腐豐富了人們的營養,是人類飲食革命的一大貢獻。盡管豆腐廉價,難登大雅之堂,但豆腐仍然是老百姓最鐘愛的食物,豆腐受天下百姓飲食之鐘愛,卻不在“珍饈”亦是不爭的事實。
無論是富麗堂皇的大酒店,還是簡約樸素的小館子,都有豆腐的一席之地。豆腐扎根于民間肥沃的土壤,與豆腐的平民色彩有著關聯,營養價值高,富含蛋白質,還易消化吸收,價格低廉,是廣大民眾都吃得起一道菜。
從我記事起,餐桌上少不了豆腐菜,家常豆腐,麻婆豆腐,肉沫豆腐,小蔥煎豆腐,夏天吃皮蛋拌豆腐,冬天喝肉沫豆腐湯。元代詩人鄭允端曾做詩曰:磨硯流玉乳,泉煮結清泉,色比土酥靜,香逾石髓堅,味之的余美,玉食勿與傳,寫出了豆腐的色香味。在那個經濟拮據的年代里,吃不起魚肉,低廉普通的豆腐,經姥姥一雙巧手做成美味佳肴,陪伴著我的成長,成為記憶深處永恒的回憶。
姥姥沒有上過一天學,但她用自己一雙巧手把日子過得有聲有色。姥姥一生勤儉持家,即使年事已高依然下地干活,80歲高齡做的豆腐丸子,成了除夕夜的壓軸菜,到現在孫輩們吃團圓飯時都會想起豆腐丸子。
媽媽感嘆道,姥姥一生命運坎坷,可她從來不抱怨,還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從她做的飯菜就能知道,人生無論遭受多大的打擊,日子還得照樣過下去。
姥姥的勵志精神感染了我們后輩人,她做的豆腐丸子,看似沒有肉丸子高大上貴族化,但因其充滿著普通人生活的色彩,隨遇而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追求平平淡淡,普普通通。
就像豆腐做菜,既能與肉和海鮮做出大菜,又能單獨做主食,完全可以擺“豆腐架子”,但事實上從不顯擺,沒有高低貴賤之分,鐘鳴鼎食之家能吃,貧窮人家也能吃,這是豆腐的可愛之處。
每當想起姥姥,我就會去買豆腐,憑著味覺的記憶,我做出了幾道豆腐菜,唯獨沒學會做豆腐丸子。我秉承姥姥的遺訓,努力工作,在俗世煙火生活里,用一顆包容的心把日子過得有聲有色,用一雙手把尋常生活經營的風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