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遠? 那么近
每次聽人說到文聯,我總是感覺她離我那么那么遠。印象中,文聯該是一個充滿學究氣,滿屋子手捧煌煌巨著的專家學者,出入皆是文壇風云人物,讓人可望不可及的高妙單位。而我只是一個普通女子,盡管我經常洋洋自得地認為自己身上也有些文藝味道。
那天,看到作協在群里發出“我與文聯十周年”征文的鏈接時,我既麻木又茫然,感覺和我關系不大。我加入作協僅僅才一年,既沒什么驕人的寫作成績,也沒太多可供交流的創作經驗。直至好友催促,我才靜下心認真回憶我和文聯曾有過的一些支離破碎的聯系。這才發現,我的生活我的文藝成長從來沒離開過文聯這一實體單位。
不謙虛地說,我是個有語言天賦的人。且不說我模仿人物的惟妙惟肖,也不說我朗讀時的聲情并茂,單就我的演講水平,那是屢次在濰坊市甚至山東省獲獎的。甚至,我代表山東省婦聯參加了全國婦聯舉辦的“世紀父母”讀書演講比賽,獲得全國十佳的榮譽稱號,并受到當時的全國婦聯主席顧秀蓮的親自接見。那時,我尚不知文聯下轄包括演講與口才協會等多個專業協會,廣泛吸納各類藝術專業人才,是各類藝術人才從地方走向全國甚至世界的窗口。我不知自己是否有資格申請加入,我的心一直忐忑著。文聯近在咫尺,卻又遠似天涯。
載譽歸來,聲名鵲起,我卻很少再參加各種比賽,而是退居幕后,做起了各種朗誦、演講的幕后指導工作。那天,打開一個淺藍色的文件盒,十年前的詩朗誦《踏著烈士的足跡》赫然映入眼簾,這是我曾經指導過的實驗小學的詩朗誦,《我是一名平凡的農電工》,這是曾在全省電力系統獲獎的演講稿。我像一個守財奴,翻出這些曾經的榮譽,一一檢視。還有稅務、房產、建設、公安、高速集團等各行各業的演講稿。每一份稿子都告訴我一件舊事,我仿佛看到一幕幕自己為人做嫁衣,不求個人得失的師者風彩。讓人欣慰的是,我的學生取得了一些不錯的成績,獲了不少獎。我很高興地看到他們的名字赫然出現在文聯的紅頭文件上,心里不免有些成就感,我就這樣和文聯有了絲絲縷縷的關聯。
一次偶然的機會,我認識了文聯的編輯老師,與老師談起演講稿,談起寫作。老師說,你能寫演講稿就能寫文章,把諸城的胡同寫一寫吧。
隨著城市建設的發展,大多數胡同已不復存在,那些胡同已然成為記憶中的一個美麗圖景。胡同,將我的筆帶入了童年,我寫了平生的第一篇散文《彩虹》。就是這篇稚嫩的借物喻人的文章,得到了著名兒童文學作家黃鑫的肯定。他極力鼓勵我,說我是個非常有靈氣的寫作者,堅持下去會別有洞天。我惴惴然。卻又如看到一片青草地的兔子般欣喜。我熱情如火地堅持著。之后,我寫出了飽含深情的親情文《思念》,初稿歌頌的是父愛。黃老師說,只寫父愛,太狹隘了,能不能再把高度拔高一點。我在一個雨天開車等紅綠燈的時候靈光一閃,把高度拔到了留守兒童的思念。再后來,我的新作不斷,陸續在微信平臺和紙媒發表。2016年年底,一向惜才如命的宋兆梅姐姐介紹我加入了作協。在作協的年會上,我第一次見到了文聯的領導,也第一次和文聯有了直接的關系。也是那次,我覺得自己距離文聯原來可以這么近,這讓我有了一點小小的驕傲。
雖然我已到中年,但在作協里,我只是一名新兵。我迫切地想跑,想追。我博覽群書。我夜以繼日。我筆耕不輟。我想要奮勇趕上前輩的腳步。然而,一次普通的體檢,宣告了這一切的結束。
我被確診甲狀腺癌并已擴散到淋巴。我做了手術。喝完碘131后,別說寫作,就是正常的吃飯、走路都是一場戰斗。我厭倦吃了吐,吐了吃的單調重復,認定了活著也只不過是占有個把個年頭罷了。我祈求衣不解帶照顧我的母親不要再逼迫我吃東西。母親哭著說,你活著就是勝利。你還有孩子。我只要你活著。看著年近八十的老母親堅定而紅腫的眼睛,我咬咬牙。好吧,活著。吃了吐、吐了吃、毛發雜亂地昏睡。書和筆都是一種奢侈,我只是茍活著。
一天,歪躺在沙發上的我迎來了一個陌生的孩子,他要去參加全市的演講比賽,輾轉打聽到我的家里。又一天,那個屢次在全省比賽中獲獎任職于山東高速集團的學生也找到家里,看到病容滿面的我,她的眼淚一下子涌出了眼眶。她說,她要去參加全國的比賽,她依賴老師,必須老師指導一下。我庸庸碌碌茍且的心忽然被這些懷揣夢想的學生們撥動了。難道生命的意義和價值僅僅就是活著?不不不,我搖了搖頭,絕不是!
我努力睜開眼。我擎著脖子努力坐起來。我艱難地邁出了第一步。我蹣跚的腳步從客廳、小區來到了大街和公園。我瀕死的心慢慢地復蘇,我的文學夢又在熊熊燃燒。
我讀書。沈從文、蕭紅、陳忠實、路遙、劉亮程……我寫日記。寫得病的心路歷程,寫病中的種種煎熬和疼痛。雖然,一本書、一篇日記在我都是一場大汗淋漓的戰斗。頭疼頭暈,甚至胸悶心悸。但一份信念、一份熱愛讓我義無反顧地忍耐和堅持。就是在這樣的艱難時刻,我開始寫一部兒童文學題材的小說,是我小時候的故事,也是我的學生們的故事。我是一個拿著筆的斗士,即使死,我也要為這個世界留下一些什么。活,要活出精彩;死,也要死于無憾!
當中央電視臺的朗讀者掀起全民朗讀的熱潮,諸城也要舉辦一個大型的朗讀者活動。我接到文聯的通知,將代表作協成為十名朗讀者中的一員。十名朗讀者分別朗讀諸城藉作家的十篇文章,極具代表性和挑戰性。我讀的恰恰是黃鑫的新作品《恐龍德克――龍立方》。這是一個故事,也是一段真性情文字,我極盡渲染地把德克想念母親的這段故事講完,全場已是掌聲雷動。我圓滿完成了任務。這一次,我才發現,自己已深深融入到文聯這個大家庭。
時間,無形、無聲、無色、無臭,要說明時間的存在,還得回過頭來從事事物物中去取證。一直以來,以為自己游離在文聯之外,距離它是那么地遠。回眸的一瞬間,驀然發現,這十年,我一直盤旋在文聯的四周,從一顆文藝的種子植入我心田的那一刻,它播撒下的是愛好,收獲的是力量甚至生命。我很慶幸。祈愿我和文聯的關聯緊密些再緊密些,但愿我能伴隨文聯再多走一些,哪怕風一路,雨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