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鹽野七生的煌煌著作《羅馬人的故事》,一共十五冊。在此,我將每冊書中的內容做個梳理:一來是對我讀過內容的筆記,以及我的一些思考;二來也是將羅馬人的故事進行縮寫,為那些沒有那么長時間來看這大部頭的朋友,提供個精簡版的“羅馬人的故事”。
想必很多人同為一樣,第一次聽到“羅馬”這個名字,是來自“條條大路通羅馬”。
公元前3世紀,世界的東方與西方都在大興土木:東方是秦始皇的長城;西方是羅馬帝國的羅馬大道。看到這種巧合,無疑會讓人心生疑惑:為何兩者存在如此差異?同樣是出于國家防衛的目的,秦朝是用城墻隔絕同外族的聯系,羅馬則是用道路將本土與各個行省連接起來。基礎設施如何建設對于這個民族今后的走向起著決定性作用,鹽野七生在書中這樣指出。要想解決這個疑問,怕沒有一本書的厚度,是無法實現的吧!有意思的是,秦朝最終被城墻內的農民起義所推翻;而羅馬帝國的覆滅,與蠻族入侵不無關系。
羅馬大道的意義并非簡單的“道路”,與其說是“條條大路通羅馬”,不如說是“條條大路出羅馬”。其重要意義在于,它是羅馬帝國統治龐大帝國的關系網絡,如建立在這之上的郵驛系統和軍隊調遣的運輸線,也是羅馬化被征服地區的有效方式,每征服一個地方,羅馬大道的線路就會通到這個地方。羅馬本土與被征服者通過從羅馬延伸出去的條條大道,而形成一個命運共同體。
羅馬大道的修筑一般是羅馬皇帝或由“光榮職務”的擔任者來主持,道路名稱則是以他們的名字冠之。實際施工是由羅馬軍團負責。被稱為“女王大道”的阿皮亞大道,是最早的羅馬式大道,由阿庇烏斯擬訂方案和主持修建。阿皮亞大道連接了首都羅馬和東部重要港口布林迪西,因此,它也成為羅馬通往東方的大動脈。阿庇烏斯未能親眼看到阿皮亞大道的全線貫通,但他的墓地,則依其遺囑建在了阿皮亞大道的旁邊。從此伊始,將墓碑和墓地修建在羅馬大道一旁,也成為了羅馬人的習慣。阿皮亞大道的線路直到今天,也有很長的一段距離被鋪上瀝青,繼續使用。
從鹽野七生的敘述中,可以總結出羅馬大道有以下幾個特點:首先,羅馬大道穿城而過。當時羅馬沒有環線的概念,大道直接從城市中央穿過。第二次布匿戰爭之時,漢尼拔介于羅馬城的四通八達,而無法實施圍城戰。其次,羅馬大道兩旁不種樹,也沒有樹。這既是防止樹根對路面破壞,也是防止強盜的出沒。以上所言,羅馬大道兩旁都是墓碑和墓地,行人累了就在墓碑旁休息乘涼。第三,羅馬大道無論是市區還是郊外,兩旁都設有三米左右的人行橫道。這種人行道和車道的區分,既保證了馬車的行駛,也保證了軍團在作戰時的行軍速度。第四,出于實用性的考慮,行省道路的修筑,依照“就地取材”的原則,而非都是羅馬的石頭路。
羅馬人將橋梁稱為道路的兄弟。從最早的舟橋、木橋(高盧戰爭時,凱撒在萊茵河打樁架設的木橋)、長橋(高盧戰爭時鋪設在沼澤濕地上的長橋),再到羅馬大道中的石橋(達契亞戰爭時,圖拉真修筑的圖拉真大橋),它們無不是羅馬的的一部分。這種包含關系,既是從羅馬大道本身的實質存在而已,也是從其意義價值而言。橋梁同樣是羅馬帝國開疆拓土的利器、同化被征服地的工具:出于戰爭與政治需要而建設的橋梁,比比皆是。整個羅馬道路網始于阿皮亞大道,同樣,羅馬橋梁的伊始,也可以追溯到臺伯河上的一座橋梁,即薩布利體斯橋。薩布利體斯橋修建于羅馬第四代皇帝,主要作用是聯結起臺伯河的兩岸。早在羅馬是臺伯河河邊的一座小城之時,便有著將彼此聯系起來而非相互隔絕的傾向。值得一提的是,今天歐元上的圖案,即采用了羅馬時期的橋梁圖案。
羅馬道路網的建立,首先帶來的是經濟上的繁榮。人與物資的頻繁交流,道路網將羅馬連成了巨大的經濟圈。其次,郵驛系統在羅馬大道基礎上日益成熟。道路交通網,同時也是信息情報的傳遞網。在奧古斯都之后,郵驛制度就變成了一種國營制度,它的首要任務是為政治和軍事服務,負責傳達從首都羅馬發出的各項命令,收集來自帝國各省的情報。同時,它也為羅馬市民提供信件和包裹的郵遞。郵驛制度的建立,也促使羅馬大道沿線的換馬站、旅館以及餐飲店等各種服務設施完善起來。這近乎于今天的高速公路。只是,那時的羅馬大道允許路人的通行。鹽野七生在書中還提到,古羅馬時期已經出現了刻在杯子上、畫在羊皮紙上的旅行地圖。想必,這些旅行地圖的繪制,也是得益于這些交通線路的不斷完善。羅馬大道既提供了路程距離,也是地圖的“基本構成”框架。時至今日,那些昔日象征羅馬帝國輝煌的羅馬大道,已是雜草叢生、路面顛簸。
希臘人稱羅馬人創造了三項偉大杰作:街道、上水道和下水道。水道,是羅馬硬件基礎設施的另一個主角。相比之下,它并沒有羅馬大道那般聞名于世界。修建第一條羅馬大道的阿庇烏斯,同樣最先修筑了羅馬水道。公元前312年,這年是羅馬的“基礎設施元年”。這一年,阿皮亞大道和阿皮亞水道同時成為全羅馬道路和水道的樣板。
羅馬水道的修筑,大概有以下幾個步驟:首先,確定水源。通過水質和水源周邊環境的狀況,來判斷是否符合成為水源地的條件。其次,修建水道。這項任務是由建筑公司而不是軍團來建設。想必原因在于,水道的建設不同于羅馬大道,獲益最大的是羅馬市民而非羅馬軍團吧!因此,更需要民間力量的參與。在沒有消毒劑的時代,羅馬人為了保持水質的清潔,采取的是“流水不腐”的方式,通過引水橋、山道,將潔凈的水運送至蓄水池,再運到公用水池。公用水池的水是免費的,但那些需要大量用水的作坊或是住戶,則需要另修建水道,將水引到自己家中。這種情況則需要繳納水費。因此,即便是有公用水池,大多數居民還是沒有放棄古老儲水方式,即利用屋頂斜坡采集雨水。
有兩條水道值得一提:阿皮亞水道與維哥水道(又叫處女水道)。前者是作為首條羅馬水道,而顯得意義非凡;后者則是唯一一條保持了原貌原樣至今的水道。奧古斯都的助手阿格里帕,在維哥水道傾注了大量心血,直到今天,它仍依靠“流水不腐”的方式保持清澈,為羅馬市區內眾多的噴泉提供水源。說到羅馬水道,自然也要提到羅馬的公共浴場。古羅馬人是愛逛公共浴場的,不只是因為他們喜愛洗澡,而且古羅馬的公共浴場是一座多功能的大型休閑場所。浴場中既有開放式的體育館、展示雕塑的美術館,也有舉辦朗讀會的學習角、收藏書籍的圖書館。公共浴場大多數是由羅馬皇帝捐獻給羅馬市民,并且價格便宜,因之,羅馬民眾將這些裝飾豪華的浴場稱為“我們窮人的宮殿”。然而,公元4世紀末,公共浴場越發蕭條,人們開始覺得裸體不是件好事,并且基督教占統治地位之后,這些公共浴場因展示裸體雕塑,而被視為邪教的象征。最終,這些“宮殿”只剩下些斷壁殘垣。
從某種程度上講,水道與羅馬大道雖同享希臘人的溢美之辭,但兩者還是存在著差異。私以為,羅馬大道象征著帝國的武力擴張,它伴隨著羅馬軍事力量而不斷得從亞平寧半島向歐亞非延伸,更像是一種強硬統治力量的象征;而水道則像是一種軟性手段,用以維穩的措施。
羅馬大道也好,羅馬水道也好,這些都是硬件的基礎設施。在軟件基礎設施的建立中,羅馬人也率先建立了各種制度。醫療與教育,即是鹽野七生所指的軟件基礎設施。而兩者之所以如此受重視,又要追溯到凱撒身上。可見,作為羅馬帝國藍圖繪制者,其筆觸是多么的細致。
醫療。在沒有專業醫生之前,羅馬人的醫療主要是家庭醫療和求神保佑。家長同家中奴隸擔任“家庭醫生”一職。求神保佑在今天看來,似乎并無大用。實際上,這種方式反倒“治愈”了不少患者。首先,掌管醫療的是手持纏繞大蛇的權杖的埃斯科拉庇俄斯,它的神殿是臺伯河上的一座島。這里與世隔絕,泉水清澈,十分適合養病。其次,拜神需要請假,在神殿中閉居祈禱,也是身體得以休息的機會。并且,徒步到神殿的體力考驗以及間食簡餐,也有利于身體恢復。另外,同病相憐的心理也能夠產生戰勝病魔的力量。羅馬人并不像中國古代皇帝那樣,祈求長生不老,他們的生死觀是“既然壽命已盡,就該順從天命”。
教育。首都羅馬并沒有大規模的學校,最高學府都在希臘、雅典等地方。在凱撒之后,從事教育的教師可以被授予公民權,因此,來自希臘等地的教師開始在羅馬開辦私塾,給中層以下家庭子女提供接受教育的機會。而中層以上的家庭,大多數會聘請家庭教師。羅馬教育分為初等教育和中東教育,在中等教育之后,17歲的少年便可以向社會或是成為軍團兵。而要想接受更高的教育,則需要到類似雅典學院、埃及亞歷山大的博學院。
在羅馬人的眼中,基礎設施是一種“人類文明生活必需的大事業”。當我看到這句話時,便在想:倘若那時的羅馬人是懷著如此的心情,修筑羅馬大道、羅馬水道以及各類軟硬基礎設施,今天再看到這些已然成為“文明的大事業”而為人類所銘記和贊頌之時,是該有何等的欣慰與驕傲?那句“條條大路通羅馬”,似乎也印證了他們那時是真的懷存著那樣的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