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海拉錐
暑假的到來很快就沖散了宋南極剛剛涌上心頭的一絲傷感。1999年的夏天宋家莊人們帶來了一筆延續至今的一股意外之財——摸海拉錐。
由于臨近大水庫,這里除了魚蝦之外還有著其他不少豐富的水產品,其中能夠賣錢的就四種:水蛭,海拉錐,海拉巴,青蛙。
水蛭,俗稱水抽子,吸血,可入藥,曬干之后可以買到一百多塊錢一斤。
海拉錐,術語叫田螺,可以做罐頭,或者直接賣到飯店里頭做菜肴,1999年才開始有人來村里邊收來賣。
海拉巴,術語叫河蚌,當地幾乎沒有人吃,河灘的泥里頭遍地都是,2000年左右才開始有人收購,但是價格很便宜,五毛錢一斤。
青蛙,俗稱蛤蟆,1999年左右的時候還沒有人捉青蛙去賣。2002年左右村人開始有人抓青蛙賣給市里頭來收的販子們。
從歷史發展的態勢來看,人類對于食物來源的選擇上是越來越不挑剔,越來越別出心裁,并開始將流著口水的血盆大口伸向那些個從來沒有吃過的東西。
不得不說,有時候智商太高對于其它那些個低智商的物種來說確實不太公平,可是物競天擇似乎也沒有辦法。
宋家莊的村民自然不會有這種悲天憫物的思想,他們只知道這些原來沒用的東西現在又用了,可以拿來換錢了。對于農民來說,錢是他們十分看重的東西,因為他們這一輩都活在缺錢的日子里。
農民的兒子們也是一樣,宋南極他們一大早就吃了飯,準備好了編織袋,穿上一身舊衣服,集合好了就向著波光粼粼,閃著“金光”的大河走去。
“大河往東流,天上里星星參北斗哇,厚黑厚黑參北斗。”宋云峰穿著一條破舊的褲子,膠鞋,腰間束著編織袋大聲唱著。
“說走咱就走哇,東西街我南北走哇。哎嘿哎嘿南北走啊,風里火里不回頭哇。出門碰見人咬狗哇,拿起黃狗來榴磚頭哇,磚頭就咬著我那手指頭哇……”宋春海用他高亢的嗓子接著。
“磚頭咬著手指頭哇,咬著我那手指頭哇。”宋南極連說唱都用上了。
“哎呀依兒呀,哎哎依兒呀——”三人連唱帶笑的奔走在田間地頭。
早上八點多的時候河里的水還是很涼,但河里邊已經有不少為了生計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村民蹲在淺水區捏海拉錐了。
除此之外,還有幾個上了年紀的人在河邊用扒扒兒時不時的甩到河里邊往上拔著海拉錐。這其中就包括宋南極的爺爺宋有才。
扒扒兒:是隨著賣海拉錐而出現的一種農民自己改制的工具。前端用鋼筋先焊接成一長方形,用長方形的細格子鐵絲網固定在上邊留一個口,在將其整個固定在一根木棍上,木棍末端再栓一根結實點的繩子。用的時候就拉住繩子,大力甩進河里邊,然后就開始使勁兒往上拉,拉到河邊了在水里抖掉泥沙水草啥的,將剩下的海拉錐倒到隨身攜帶的兜里。
來河里邊摸海拉錐的按年齡和性別分為三類人:小孩,女人,老頭。扒扒兒這個工具小孩和女人是很少用的,因為這東西太沉了,什么都沒撈著的時候就有十斤,更別說有時候還撈一兜子淤泥水草啥的了。但是這玩意也有它的優點,一是可以在深水里撈到大個兒的海拉錐,二是不用弄濕衣服,在岸上就能把海拉錐撈上來。
“爺爺,你這么早就過來扒海拉錐來了啊?我奶奶在家沒有啊?”宋南極老遠就看見在河邊穿著雨鞋和洗的發白的藍色工作服扒海拉錐的宋有才,大聲招呼著。
宋有才將扒扒兒里頭的淤泥洗干凈,提到岸邊一邊撿海拉錐一邊笑著跟走近了的宋南極他們說:“早起的家雀有蟲吃,晚起的人兒們沒錢掙,呵呵。你奶奶在家呢,你沒去看看嗎?”
“還沒去呢,昨天我來晚了,才摸了十五斤,就想著今兒個來早點,爭取摸他個二十多斤,弄二十塊錢零花,哈哈。”自認為掌握了摸田螺訣竅的宋南極今兒個是信心爆棚。
“唉,今兒個價又跌了,七毛錢一斤,昨天還八毛呢。”宋有才又一扒扒兒扔了下去,濺起一大團浪花兒。
“啥玩意兒?又跌了?這還行啊。我刺兒,剛來的時候他們收一塊五一斤,這還不到半月呢,連雞巴一半也不到了。”宋云峰氣得七竅冒煙。
“MLGB的,咱們不賣給他了。讓他一斤也收不著,看他還收這么便宜。”宋春海也是氣得不行,本來他手腳就慢,摸得就少,這樣一來又得少倆冰糕錢了。
“唉,有個賺頭就不賴了。那幾個收海拉錐的都是商量好了的,等人多了咱們一起去找他們,低于八毛錢咱們誰也不賣給他們,這樣才行。光一個倆人說不行,他們肯定不聽。”宋有才說。
宋春海點點頭,“嗯,到時候俺們先不回去,就在那等著,看誰過來就對他說先不賣。讓收海拉錐的給漲到八毛錢才賣,看看誰能頂住誰?”
“爺爺,那俺們先走了昂,俺們上河那邊去摸,那邊水清點,能看見。”宋南極說著帶頭往前走了。
“去吧,記著小心點。”
“知道了爺爺。”
夏天這個時候河水不大,除了腳下的這個四五米寬的深流水溝之后,其他地方大部分都是及膝的淺灘。宋南極他們現在就要先游過這個流水溝,到對面的淺灘上去找海拉錐。
“哎呀,我操——這水真雞巴涼,激死我了。”宋春海還沒等另外倆人反應過來就一個噗通跳下了水。
宋云峰在岸上笑著說:“該,昨天也是這樣。不是早就告訴你了嗎?早晨下水的時候得一步一步慢慢著來,要不然這流水溝的水能激死個人。”
宋南極一邊咬著牙用手舀起河里頭的水往身上拍著,一邊說:“就是,你得像這樣,循序漸進知道嗎?你就是,就是雞巴不長記性。”
“那樣真得就不冷了啊?南極。”宋春海站在冰冷的河水里問。
宋南極強咬著牙說:“不冷,真不冷,我瞎糊弄你干啥啊。”
“我操,春海,你在水里站著是不是就暖和了啊?嫌冷還不趕緊游泳游到對岸去,還在那冷水里頭傻站著干啥呢?”宋云峰忍不住提醒宋春海。
“我刺兒,就是啊,我說這雞巴怎么越等越冷呢,哈哈。”宋春海回頭一個大浪淘沙激起無數浪花,把離他兩米開外的宋春海和宋云峰澆了個半濕。
倆人無語的對視一眼,也不再小心的在身上拍打水,而是跟宋春海一樣撲進了冰涼河水的懷抱。
河里的水流不僅冷,還很急,五米的距離,游到對過之后他們已經偏離了直線目標三四米,還好從小就在這條河里泡大的他們游泳技術自然是非一般的好。
早上八點多一點,東方金燦燦的太陽已經升起一人多高,光芒業已灑滿大地。萬頃碧波上粼粼波光仿佛條條簇擁舞動的金蛇。清澈的淺灘處,一些水草輕輕舒展自己的柔軟的葉子,如少女般隨波曼舞。它們腳底下的那些個魚蝦,田螺河蚌也都慢慢爬到太陽可以照射到的地方開始打算愜意的享受下今天美好的一天。
陽光,沙灘,微波,水草,魚蝦,還有海拉錐,以及摸海拉錐的人兒們。如果沒有最后一類事物,這樣的場景是多么的和諧而美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