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壇素來喜歡造神,造得最為成功的當屬魯迅。其次有巴金、茅盾、老舍、沈從文、張愛玲……
后來又出了王小波——一個“一生酷愛自由,不懈追求自由的價值、自由的寫作和自由的生活方式”的集“浪漫騎士、行吟詩人、自由思想家”等美譽于一體的文藝“大神”。
這位“大神”,身高八尺,面目猥褻,衣著邋遢,思想復雜。且不說其大作字里行間汪洋恣肆并氣勢驕人的penis描寫,且不說其結構臃腫、節奏混亂缺乏連貫的敘事手法。單其滿篇勾三股四弦五式的王二定理、動輒有板有眼仿如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東冒一段羅素的晦澀哲言或西扯幾句卡夫卡式的夢囈,就足令本人有種重歸中學課堂、眼皮沉沉下墜的感受。
請原諒本人的才疏學淺,雖然本著認真、敬業帶負責的態度研讀了王氏小說整整兩個星期,不得不承認,有些事,是要講究天分的。比如讀書,比如讀王小波的書,若沒有孔雀膽般的眼珠子和天才們的腦瓜子,狠容易陷入進退維俗的境地——是進也俗,退也俗。我看王氏小說的水準很低俗。
前不久,某推崇王小波的才子哥哥說,他大愛王小波,因為王小波筆下的YY是一件快樂的事情。YY既可以促進生產力,也可以阻礙生產力,既可以讓王小波成為圣斗士,也可以讓他成為騎士。他問我能否理解YY的美感?
我說:就是古代那些寫艷情小說的窮酸秀才總想不掏彩禮白撿個丞相家的白富美當媳婦唄。
某人讓我分析得再深入點。
我說,就是古代那些寫艷情小說的窮酸秀才總想把人類3分鐘完成的做愛延長到3個時辰以上唄。
于是,某人就吐著泡泡懷著鄙夷整了一篇“先進性”解波論文來教育我。有道是:人生能有幾多愁,恰似一腔狗血向東流……在其直白曉暢、深情宛然撒狗血成錦繡的語言作用下,愚鈍的本人終于明白了,文壇本來是沒有神的,只有造神的。造神的人多了,神也就層出不窮法力無邊仙福永享壽與天齊了。
那么,請讓我凝聚丹田真氣,端起黑狗血盆,潑向造王小波為YY大神的團隊們:
首先,從章法上說,凡打動人心的題材多為愛情。凡打動人心的愛情題材多為悲劇。王小波另辟蹊徑地創作出了一個個非典型性愛情還讓讀者樂不可支的幽默悲劇。如《黃金時代》。那個陳清揚,本身皮膚白,臉蛋好,學歷高,身材苗條,乳房高聳,卻在小說一開頭就“祥林嫂”般逢人抱怨她素來行規蹈矩安分守己,不曾干過那等偷人之事,無奈人人污蔑她是“破鞋”。她一次次渴望證明自己是清白無辜,就連看上去最老實簡單的王二都說了:“竟敢覺得自己是清白無辜,這本身就是最大的罪孽。”然后舌綻蓮花地向陳清揚提出了一個“偉大友誼”的闡述。再然后就把陳清揚忽悠到灑滿月光的后山坡去實踐那種連在一起好似海豚的“偉大友誼”了,陳清揚不但從這種始于寂寞類比誘奸的“偉大友誼”中獲得了快樂,而且愈快樂愈放縱,還在寫自首材料中坦然承認自己愛上了這種快樂。且到死不會改變。
這是多么新穎的創意,這是多么深邃的意蘊,這是多么大膽樸素而又妙趣橫生的生活構思。看王小波對這種“偉大友誼”的實踐描寫,既非《牡丹亭》那般“領扣松,衣帶寬,袖梢兒揾著牙兒苫,看他似蟲兒般蠢動把風情扇,一般兒嬌凝翠綻魂兒顛”那般的華麗繾綣,也非《白鹿原》那類張口一個“尻蛋子”,閉嘴一個“我想日你”的赤裸生猛。王小波是“行吟詩人”,他那句且隨身行且隨風吟且具倒掛的詩歌被文學男青年們長年津津樂道就可見一斑(“且”字是指男性生殖器的古字)。王小波除了詩化“且”具,還會典故化“且”具。比如他會將《笑林廣記》里“肚皮以下,就是貧僧”信手拈到王二的下半身之間,形容王二那“一尺來長,紅通通的,宛如剝了皮的兔子”的小和尚……此乃王小波在色情文字界實現的第二個超越。
王小波,是具有當代中國文學革命成就的王小波,是長期浸淫古典國學深層次顛覆常人套路的王小波,是繼承卡夫卡的變形,傳承昆德拉的戲謔,專門劍走偏鋒顛覆正統主流的王小波,是勇氣可嘉,才氣逼人,特立獨行,皮里陽秋,傲殺一大片文人墨客的王小波。
可是,王小波把筆下的文字變成鏡子,生動照射出自己滿腔的欲望,也引發出男性同感的愉悅,他到底寫的也不是愛情啊!
什么是愛情?
愛情不是只有男女肉欲聯盟的偉大友誼的。愛情需要相互吸引,相互了解,相互賞識,相互愛慕。除了那個電光火石之間的一見鐘情,還要有花前月下兩情繾綣的心靈共鳴。王二面對陳清揚的時候,我看到更多的是荷爾蒙作用下蓬勃發作的激情,他初次見到陳清揚糾結自己是不是“破鞋”的時候,就直截了當地用“破鞋理論”暗示她得認命。甚至一本正經地向她建議舉行一次性交。宛如阿Q在性欲煎熬之下對著吳媽大喊一聲:內什么,我想和你睡覺!而陳清揚獻身王二之后,王二再一次加深了原有的印象:“她來找我就是真正的破鞋行徑。”對于陳清揚到底是個純潔的女人還是個標準的蕩婦,王二從未在乎過。他只是滿足于身體很快樂。他嘲弄這種“偉大友誼”的真實性“就如世上一切東西一樣,你信它是真,它就真下去;你疑它是假,它就是假的。我的話也半真不假。但是我隨時準備兌現我的話,哪怕天崩地裂也不退卻。就因為這種態度,別人都不相信我……”至于陳清揚對于王二的感情,我相信那是一個女人在孤獨無依,受盡凌辱的背景下對于一個男人不得已而建立的依戀與依附。所以她同意了王二對自己身體的予取予求,她順從著組織繼續以“斗破鞋”的名義把她捆綁完推到批斗會,她接納了王二那句“人活著就是為了忍受摧殘一直到死”的消極理論。她通過自暴自棄來緩和內心的痛苦,但是當她與王二在云南潮濕的空氣中緊密結合的時候,王二緊貼地伏在她的身上,她卻感到無比的寂寞,所以她總是冷冰冰的反應,冷冰冰的態度,冷冰冰的嘴唇。哪怕后來王二攔腰把她扛起來,當她不老實時在她屁股上給了狠狠的一巴掌,她也只是在虐戀狀態下產生了快感,自以為是的以為自己愛上了王二。
陳清揚這種心態與李銀河所推崇的虐戀理論是極為接近的:虐戀源于自我壓抑,懼怕快感;它源于懼怕自由;它源于需要回歸童年,因為兒時曾受到過心理創傷;它源于曾受過肉體傷害,這一傷害對身體有持續的影響;它源于天生的女性氣質;它源于對愛和溫暖有過多的需求;它源于害怕孤獨;它源于不敢宣泄自己的攻擊性,因此攻擊性轉向了自身;它源于死的本能,像所有其他有機體所具有的趨向于消失和死亡的本能一樣;它源于對某些人的報復,對社會的報復;它源于真正的性變態。
但是,虐戀算是愛情嗎?
愛情是一種溫暖人心、照亮人性,可以把人生變成純粹輝光的一種美好的感覺。愛情能夠讓你溺水三千,只取一瓢飲。愛情能夠讓你茶不思飯不想只渴望逆流直上,尋找水中央的伊人。愛情能夠讓你心甘情愿地為一個人付出,為一個人奉獻,為一個人轟轟烈烈為一個人離經叛道也為一個人低到塵埃里……總之,愛情能夠讓情侶之間除了產生耳鬢廝磨的快樂,也能得到精神領域無比契合的愉悅。愛情無論它的時限有多長,結局有多么蒼涼,在它出現的時候,它帶給人的是幸福。
可惜,王小波的《黃金時代》,我看不到愛情。我看到更多的是苦難,是一種在苦難中以玩世不恭的態度進行自嘲與輕蔑強權的豪氣。這也許是王小波對于人生的一種解讀。他在用他YY的方式來打造屬于自己的精神帝國,逃避現實世界里的落魄不得志。卻因他獨特的敘述手法得到了門下文青弟子的贊頌與擁護。縱觀網絡論壇上橫七豎八,支離破碎,拼湊堆砌,含糊其辭的解波評論,我不知道王小波之魂在天上看到,是否真的陶醉?還是早在意料?
王小波生前寂寞,死后榮光一片。只是若無李銀河的大力運作,只是若無文壇好友的極力推薦,只是若無造神愛好者們的熱力紀念,王小波,他的人和他的文,到底真有幾人懂?
起碼我沒有讀懂。我只是讀懂了他寫給李銀河的情書,那么的文采飛揚、詩情畫意、幽默風趣而又真情實意……
【注】本文創于200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