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雨

地處西北的故鄉,雨并不多。我們總是說物以稀為貴,所以故鄉的雨在我的心中,總是那么珍貴。很多時候,在我們急切盼望中,烏云密布電閃雷鳴。當我們做足了準備迎接它時,可雨卻沒有落下幾滴。轉而強烈的陽光驅散了烏云,又開始了燥熱,讓大人小孩們空歡喜一場。

故鄉的雨有好多種,溫柔如江南美女般的春雨;爆裂如西北粗壯漢子的夏雨;綿綿像如膠似漆情人的秋雨;凄冷如殺手無情的冬雨。故鄉的春雨溫柔,似乎能讓我忘記所有的憂愁,甚至能給我帶來欣喜。夏雨爆裂,自然讓我難以忘懷,用它不可一世的沖擊力,沖洗和滌蕩我心中的塵埃,就連那許久未照進陽光的心靈角落,也會被沖洗干凈。秋雨綿綿,勾起無限思念,年少時看著它連綿不斷,便暢想著未來。后來,秋雨帶給我的就剩下身影了,揮之不去的身影,在秋雨蒙蒙中越來越遠,直到什么也無法看見。冬雨凄冷,總是刀割般劃在臉上。用不了多長時間,地上便凍起了薄薄的一層冰,它比任何傷害都要陰險。我的腦海里,常出現在薄冰上摔倒的人,我能感覺到,很疼很疼。

故鄉的雨,我最喜歡夏天的雨,它符合我的性格。春雨太過溫柔,留在心中就可以了。秋雨帶給我的無限思念,讓我有了逃避的籍口。冬雨無情,從來也不去想它。唯獨夏雨,充滿樂趣,充滿豪氣。

你看,夏天突如其來的暴雨過后,兩個小姑娘就溜出了家門。一個梳著朝天椒一樣的發型,宛若在頭頂盛開著一朵烏黑的花。一個梳著兩個細細的小辮子,搭在兩肩的前面,蹦蹦跳跳,一條小辮子就跑到了身后。地上坑坑洼洼的積水,成了她倆練習膽量的場地。粉色的涼鞋沒有穿襪子,沾一下水,趕快尖叫著退到了后面。還是“朝天椒”潑辣,“啪嘰!啪嘰!”在小水坑里踩來踩去。濺起的水花,跟心一樣展開,啊啊的喊聲,響徹清凈的家園。太好玩了!這樣的幸福時光,往往在爸爸媽媽的一聲呵斥下結束。“朝天椒”做個鬼臉,看著吐著舌頭的“小辮子”,手牽著手回家了。

“男孩子不經歷風雨,怎么能成長起來!”我的父親和師父都是這樣說的,所以小時候盡管家里有幾把破舊的雨傘,但它們與我無緣。總想著第一個能看見山洪爆發,卻因為住的比較遠,總是落在別的孩子后面。

“想看山洪爆發,別等雨停了,估摸著差不多,就得往東面去,那樣才能看見猶如巨龍一樣的山洪沖過來。”父親看著我幾次垂頭喪氣的樣子,告訴我觀看山洪的“訣竅”。

從此,風雨中就有了一個少年的身影在奔跑。沒出家門幾步,背心短褲就會被雨水濕透。雨水順著頭發下來,擋住了眼睛,抹一把,繼續往前跑。站在高崗上,任憑風吹雨打,只等著那動人心魄的潮頭蜿蜒而至,聽著那轟隆隆的巨響,看山洪如一匹脫韁的野馬,狂妄不羈地沖向黃河。歡呼著,雀躍著,心也隨著遠去的潮頭,越走越遠。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國家建設,日新月異。我們再也看不見波瀾壯闊的山洪爆發了,山里修建起很多水庫,用鋼筋水泥將桀驁不馴的山洪困住,將惡龍馴服,為百姓造福。而我,早就隨著山洪,融進九曲十八彎的黃河,又跟著永不停息的河水,不停地流浪。

故鄉的雨,可還是那么溫柔如曾經的故人;爆裂似當年的兄弟;綿綿如今日的思念;凄冷似無情的冬天。想起你,看到你,一定是在某一個異鄉雨夜的夢中。或者,就是此時濃濃的思念。

“異鄉有四季,十里不同天。”他鄉的雨無法把郁悶驅散,卻能勾起往事,讓我想起從前。孤獨的背影,消失在雨中,漸行漸遠。背后是故鄉,是故鄉的雨,可我卻再也看不見。站在被雨水一洗如新的柳樹下,看烏云慢慢散去。天邊的一縷金黃,漸漸清晰起來。低下頭,還是要向前走。

很久很久,已經不再糾結。只是,一直在懷念,懷念那再也回不去的故鄉,再也見不到的故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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