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在臉上,暖暖的,感覺像極了記憶中外婆溫暖的臉寵。忍不住想起了外婆,想起了外婆家那些快樂的時光。
外婆額頭飽滿,臉方方正正,是個富態的婆婆相。沒錯,外婆一輩子確實過足了婆婆癮。
她18歲嫁給大她13歲的外公,第二年生下大舅,隔兩年生下我媽媽,然后一路生下去,又接連生了五個男孩兒。這要放在古代皇宮或者大財主家,絕對的正宮娘娘或者大老婆命,地位之牢固無法撼動。
可惜,不是皇宮,也不是富貴之家,外婆唯一能吆五喝六動的也只有外公,但外公是打鐵匠,要經常外出走家串戶討生活。所有的生活重擔都落在了外婆的身上,想像她上有老下有好多小的生活,我都覺得不可思議。
外婆很樂觀,“幸虧嫁了打鐵匠,有些零用錢補貼家里,要不然,恐怕得餓死倆小伙子。”外婆給我說過,人家家里養孩子是養孩子,她養孩子和養小動物差不多。晚上睡覺都是兩張床上數數目,一、二、三.....如果數字夠就沒得錯,如果不夠,就往床底下一摸,一準兒能摸出來一個或兩個。晚上睡覺孩子哭了也不點燈,也是手摸,濕了就是尿了,粘乎乎的就是拉了臭。外婆給我說的時候,我想著她還那時候還要早起做飯,也真不知道能不能顧上洗手。
外婆很勤勞,養一堆孩子不說,還要養雞生蛋,養豬換錢,竟然還有功夫種下棗樹梨樹。并且,雞呀豬呀,棗呀梨呀,都可勁兒的長的怪好,想必是家里男孩子多,陽氣壯的緣故吧。
等到五個舅舅雨后春筍般的長大(最小的六舅十幾歲出車禍夭折,這一定是外婆心里最大的傷痛),村子里的人都看笑話,說這家里窮得連個四條腿的凳子都找不齊,孩子一定都得打光棍。
外公外婆帶上舅舅們召開家庭會議,娶媳婦的事情各個擊破,媳婦自己找,等到結婚辦事兒的時候全家總動員,家里所有孩子的錢和物件都集中在一起,先把媳婦娶到家里再說。于是乎,有可能出現了五舅結婚是穿四舅新婚衣服的情景。
其實我大了的時候,很不欣賞外婆養的那些孩子們的大男子主義:小家庭的事兒各自為政,一到大家庭里有事情,五個舅舅集中到一個屋子里,商量出解決方案,然后各自回家傳達媳婦,根本不給舅媽們參政的權利。不過,就是這樣的專政,解決了諸多大家庭里難以解決的許多大問題,像結婚蓋房,像贍養老人。
外公生病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年,五個舅舅出錢的出錢,出力的出力,沒讓老兩口受半點兒委屈。我還逗外婆,要是擱有的家里,也不知道把你們老兩口推墻頭多少次了。外婆破口而出“我看他那個鱉兒敢。”是的,外婆沒福氣做正宮娘娘或者財主家大老婆,卻絕對是他們那個家庭里獨一無二的“太后”。
我小時候一到寒假暑假,就在外婆家常住了。光著腳丫子在她們院子里房屋頂上可勁兒跑,反正都是平整的土地,反正每天外婆都打掃的很干凈。再者說,那時候幾個舅舅都上院下院的住著,誰家改善生活都叫我去。外婆烙的油饃又香又軟,她還經常去雞窩里摸雞蛋給我吃,蒸的煮的炒的都很美味,吃的時候還非得關著門,她孫子孫女太多,雞蛋總是不夠。
外婆閑的時候還逼著問我,奶奶待我好還是她待我好,我當然不會說奶奶不好,然后她就故意罵幾句奶奶,笑著說讓我回去跟奶奶學話。我小時候情商就超高,倆老太太互掐的話我才不會互相給她們傳哩,這點兒妞不行,不隨我,聽到有人說別人的壞話,總想跟那人打打報告。
或者哪天我調皮勁兒大了,比如爬二舅家倒豎著的架子車,還沒爬到頂上就把我拍在了下面。外婆又氣又嚇,說要趕我走,又說萬一出點兒啥事兒咋給我奶奶交待,這個時候她不罵我奶奶了,反倒有點兒擔心了。
我每次從外婆家回去,奶奶總抱怨外婆家是陽坡,日照時間長,把我給曬黑了。當然,這些我也從來沒給外婆傳過音。就算我現在的黑不僅僅是遺傳,還有小時候在外婆家曬太陽的緣故,我也無怨無悔。因為我太喜歡那樣無拘無束的感覺了,隨便往麥秸堆里一躺,就能曬上半天太陽,有時候還能瞇一小覺。
外婆就媽媽一個女兒,我又是媽媽的第一個女兒,外婆對我的疼愛是打心眼兒的。可是,外婆每每總說“外孫女兒,指一指兒”。意思就是說,外孫女兒長大了,和外婆不會親,最多路過外婆家了,指一指,說,這個是我外婆家。
我長大了,逢年過節去看外婆,給她買禮物,給她錢,她說俺這外孫女也挺好。只是轉個身把錢再塞給我家妞,說她的好東西多著呢,錢也用不完,舅舅們都孝順。
我在外婆的葬禮上哭的淚人兒一樣,司儀說這真比親孫女還親,他不知道,我小時候比外婆的親孫女多吃了多少雞蛋呀!
外婆去的很從容,活著的時候前半輩子吃的苦,后半輩子也都享福享過來了。外婆說她很知足,雖然外公比他大13歲,也陪著她基本走到了最后,兒女們都孝順,她這一生,算是值了。
今天的太陽真的很好,暖暖的,想起了外婆家的快樂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