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為什么害怕當老師?
小詩
在咖啡吧聽到兩個女生的對話,圓臉女孩說你高中畢業后會當老師嗎?尖下巴女孩說老師有三個月假期,可是現在學生會罵老師吖。于是兩個女孩嘰嘰咕咕地笑談同學對老師各種大不敬的情形。我在旁邊聽得很難過,似乎已被悲哀劫掠到地獄。
曾幾何時,我們非常尊敬老師。1980年讀小學,數學老師買了幾斤桂花,需要挑出其中的枝梗,能被老師叫去做這事的同學都一臉幸福和驕傲狀,我盼望著盼望著老師也叫我幫她挑桂花梗兒,當老師叫我的名字時,我幾乎是欣喜欲狂,因為年少的我認為老師喜歡我才會叫我做事。三十七年呼嘯而去,雖然世事滄桑人世多舛,幾個小姑娘圍在大方桌前為老師挑桂花的場景像一幅美麗的畫印刻在我的靈魂,長大要當老師的愿望也在那一刻播種。
曾幾何時,我們非常害怕老師。1984年讀初中,語文老師朗讀時讀錯一個字,我立即舉手指出她的錯誤,她臉無表情地看我一眼,沒有表揚也沒有斥責,然而我自此很怕她,總覺得自己做錯事,很有忤逆挑釁師長的嫌疑。
曾幾何時,我們非常信任老師。1987年讀高三,班主任親切和藹善良,因為覺得自己數理思維不給力,遂想從理科班轉到文科班,我找班主任談這個想法,班主任建議我不要轉,因為我轉到文科也未必有多大優勢,倘若我再努力一點肯定能考上大學,我聽從了她的建議,同年我出人意料地考上師范大學。
然而教書二十七年來,聽到學生辱罵老師很多次,看見家長刻薄老師很多回,這些不能不讓我痛苦地思考這個世界怎么了?是老師變壞了還是學生和家長變壞了?抑或社會大土壤變壞了?
班級里有個熊孩子小偉,所作所為可謂同學恨老師惱,經過一年多的家校聯合教育,他的表現有所改善,與我的關系也不錯,然而他的安全平臺教育沒一次完成,我遂讓他用我電腦學習,他則裝癡賣傻地說沒賬號、不會上網、看不懂網頁什么的,我通過微信和他父親聊了幾次都得不到回復,這不理不睬的態度真惹人生氣啊,緊接著他又把自習課整蠱成小品課,當班長把他的惡劣言行匯報給我時,我意識到必須給他一根大棒而不再是糖果了,于是他被我叫到辦公室狠批了一頓。不曾想,我拎包下樓回家時,后面傳來傻逼的罵聲,我苦笑一下不想理睬,可是小偉隨后通過加我QQ好友匿名罵我傻逼,我那個難過啊無法言說!倘若愛的教育能有果效,我何苦不春風化雨?倘若不是為了教育他們成為能適應社會的有道德的人,我何苦大動肝火?倘若不是全體學生需要良好的學習環境,我何苦兵刃相見?高興的是,通過與小偉父親的電話溝通,小偉向我道歉了。臨近期末小偉又請求加我為QQ好友與微信好友,我毫不猶豫接受了。這么多年的教學路上見識了很多品質各異的學生,不少搗蛋學生長大后與我做了朋友。這位毛栗子般的小偉又是一個晚熟果子啊!我期望他能順利成長為一枚好果子。
當代教育環境與以往截然不同,在網絡社會我們每個學生都會面臨網絡影響、電視影響、學校影響、家庭影響以及同伴影響,我們不可能再復制孔圣人教育七十二賢的佳話,因為兩千多年前的教育是貴族教育不是平民教育,我們也無法期待程門立雪復現,因為古代平民通過科舉考試能晉升為官僚顯貴,當代教育的最大目的是普遍提高人口素質,為社會培養優秀的創新型人才,于是教育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難。
教育學生遵守課堂紀律,師生容易發生矛盾沖突;處理學生考試作弊,師生容易發生矛盾沖突;約束學生不良道德行為,師生容易發生矛盾沖突;在校園中,我們能遇見各種奇葩的師生沖突,教師在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沖突中小心著自己的言辭謹慎著自己的舉止,這樣的生活是其他行業能想象的嗎?
當物價開飛機,房價坐火箭,工資床下躲時,窘困的教師需要起碼的尊敬才能保有存在的意義和價值,試問哪門職業不需要尊敬卻能安之若素?現代教育必須守住一個底線:學習是學生的責任,尊師是學生的本分。不能動不動拋出“興趣是最好的老師”或者“沒有教不好的學生只有教不好的老師”這些片面的口號。
也曾見過騰訊搞笑視頻,描述一個父母在外打工的女生與男班主任的唇槍舌劍,看完后我的眼淚嘩嘩地沖出來了,既為女孩的身世傷心又為女孩對老師的批駁生氣。網絡媒體批評教師的聲音如此吵鬧,大眾刻薄教師的言辭如此熱辣,我們教師群體究竟做什么見不得人的壞事了?如果說個別教師損毀了群體形象,試問哪行哪業沒有壞人壞事?倘若教師們如此不堪教育大任,反對者們何不搶了板凳坐一坐,看看自己能坐得多么好?可惜當下怕當老師的大學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因為縣鄉一級的教師缺口越來越大,二三線城市辭職的老師人數越來越多。
媒體、大眾、家長們請給孩子好的影響吧,當你刻薄教師時,你已經輕松地教育孩子不要尊敬教師;當你聲討教師時,你已經輕松地告訴孩子長大不要輕易當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