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碰面,讓我魂不守舍了好幾天,剛要平復下來,豬拿著一盤光盤匆匆跑進宿舍,神神叨叨的說:“二麻子,給你看個好東西。”
我以為是小電影,精神為之一振,用電腦打開一看才知道是阿杜的專輯,不僅大失所望。那些年大街小巷一天到晚沒完沒了的播放他的歌,想不聽都難,除非堵住耳朵。還有,這算什么歌詞呀?我閉上眼睛就是天黑?
豬直接點開一個歌名為《天天看到你》的MV,叮囑我仔細看。旋律倒還可以,只是沒發現有啥吸引人的地方。女主角也談不上驚艷,單眼皮,牙齒不齊,鼻子也不好看。正準備起身,豬慌忙按住我:“到了。”我扭過頭來,剛好看到女主角緩緩的解開蒙著眼睛的白布,那一瞬間,我的心弦像被誰用小拇指勾了一下。
“怎么樣,像你老婆吧!”看到我興奮的表情,豬也喜不自勝。
“太像了。”我激動極了,趕緊倒回去看。那櫻花般的膚色,那垂眸的神態,那冷冰冰的表情,仿佛一縷明媚的陽光投射進內心深處,再次喚起初次見她時的感覺。
“剛才我在隔壁看這MV時不小心瞅見的,你要好好感謝我才行。”
“你出去,我要自己看。”
“靠,有你這種過河拆橋的?”
“晚上請你吃飯。”我趕豬似的把豬往外趕。豬象征性的掙扎了幾下,知趣的出去了。
我把門關緊,一個人留在宿舍,反來復去的看那幾秒鐘的畫面。伴隨著耳畔傳來的“我的心會碎的像玻璃”,我的心也像玻璃一樣,碎掉了……
——
那段日子,主樓及兩側的教室排的課多起來,轉悠半天都找不到上自習的位子,大頭便提議去逸夫樓看看。逸夫樓是考研專教,課少,惱人的會議也不多,是個看書學習的好地方,只是距離宿舍較遠,步行的話少說也要20分鐘,所以整個大一期間我們只去過一次。如今有了自行車,距離已經不是問題,便去碰碰運氣。就這樣,我和大頭背著書包,跨上坐騎,耀武揚威的奔向逸夫樓。
將自行車鎖在樓下,我們挨個教室找空座位。課少的壞處在于,占座現象嚴重,臉皮厚的倒無所謂,只要主人不在,他們便毫不客氣的坐過去。可我們不是那種人,一方面怕打擾別人,另一方面坐在別人占的座位上看書,就像睡在別人的炕頭上,總覺得不踏實。
一樓沒位置,便去了二樓,然后三樓。剛走到樓梯口,就看到過道的另外一邊,有兩個女生也在教室的后門望來望去。仔細一看,赫然發現其中一個正是“三只耳朵”。我當時興奮極了,有種總算找到你老巢的愉悅感。大頭也看見了,輕聲說:“是XX,對吧?”我強忍著內心的緊張和喜悅,點了點頭。
就這樣,兩組人晃晃悠悠的,東瞧瞧西看看,距離越來越近。迎面走來時,她竟然瞟了我一眼,臉上漾起一絲讓人難以察覺的笑意。天啊!她看我了,那一瞬間,我的心怦怦狂跳,感覺雙臂充滿了無窮的力量,似乎隨便揮一揮,身體就能脫離地面。
轉悠了一會,她們去了四樓。大頭問我去不去。說心里話,我是很想跟著去的,但又不想在大頭面前留下沒出息的印象,加上當晚還有很多作業要做,跟著去可能一晚上都看不進書去,于是決定不去。兩人就在第一排靠近門口的空位子坐了下來。一般來說,那幾個位子沒人愿意坐,因為上自習經常被出出進進的人打擾。
因為這次碰面,我決定在逸夫樓扎根了,為的就是要見她一面。就像那首歌唱的一樣,天天看到你,是習慣和必須。說來也巧,此后一周我又碰見了她兩次,每次她身邊都有一個女伴,每次都是晚上。具體這個女伴是不是同一個人,以及是不是在食堂陪她吃飯的那個女生,我真沒注意,只知道是個女的。她們一直沒占座,我和大頭也一直沒占座,兩組人晃晃悠悠的找位子,就這樣碰上了。我覺得我們很有緣分,畢竟逸夫樓有六層,每層十幾個教室,而我們上自習的時間又不統一,一周能有那么一兩次碰面,已經可以用“緣分”表達了,要知道過去的半年多我總共也沒見過她幾次。
這樣過了兩周,我就覺得她真的沒有男朋友,因為她從來沒有跟男生一起上過自習,也從沒見過她跟男生一起走過路。為了確認一下,我跑去問老侯:“你確定她沒有男朋友?”
“不是早跟你說過嘛,分了。”老侯正坐在床上看書,見我進來,便把手中的書舉高了一些。
“看得什么?”我湊了上去。
“Atonement.”
“什么意思?”
“贖罪。”
我拿過書來翻了翻,驚呼道:“全英文的,你太厲害了吧!”隨后把書還給他,繼續問:“你百分之百確定她沒有男朋友?”
“這我怎么確定,我又不認識她,聽說而已。”老侯拿過書,繼續裝模作樣的看。不過我覺得他四級雖然是全班唯一一個上70分的,但看懂可能性不大,三只耳朵還差不多。
“她又找男朋友了沒有?”我繼續問。
“不清楚。”
“她以前的男朋友是哪個學院的?”
“聽說是環測的,跟她是高中同學。”
“哦……”我左顧右盼了一下,隨后望向窗外,心里卻在琢磨這女生高中就談戀愛,是不是太早熟了。
“怎么?你還沒給她打電話?”
“沒有……哎,打也沒用,只能自討沒趣。”
老侯放下書,不耐煩的說:“怕什么,又不會掉塊肉。就算她有男朋友,也不妨礙你打電話嘛!再說有什么丟人的?你大一給人家送情書那事,誰嘲笑你了?大家還不是很佩服你。”說完又拿起書。
“哪是什么情書,就是做了個自我介紹,想認識一下她罷了。”我爭辯道。
“你寫的東西,別人誰能知道。”老侯頭也不抬的說。
“不信算了。”我甩下一句,悻悻的離開宿舍。
老侯說的在理,我干得那事,雖說自我感覺很丟人,但大家確實佩服的不得了,于是暗下決心打電話了。在哪里打呢?宿舍肯定不行,有人在旁邊只能讓我更緊張。借老侯的手機打?也不行,我可不想讓他看到我失敗后的霉樣。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去主樓下面打。
周五晚上十點,我揣著事先買好的電話卡來到主樓東側的電話亭,搭眼一看,三個電話全被占了,二男一女,立刻讓我聯想到一個字——嬲。沒辦法,自從初中看了《菊花的刺》,一看到兩男一女,就會情不自禁的想到它。
見他們聊個沒完沒了,我就溜達著來到西側的電話亭。那里倒是有個空位,但是電話和電話挨著,打電話時容易被人聽到,想想還是算了,等這幫該死的學生把電話打完再說吧。我懷著激動的心情,繞著人工湖轉了五圈,回來后竟然發現還有一個釘子戶。真不知好歹,我朝著他的背影豎了下中指,又回去轉了三圈。這次所有人都走了。我沖過去,正準備撥號,不巧又過來一個人,我惱怒的掛掉電話,轉身離開。這次離開,我沒再回來,直接回宿舍了。
第二天晚上,我九點就跑去蹲坑了,就坐在主樓下面的石凳上,看著這幫無聊的人們打電話——確實無聊,無聊到廢話都能聊個把小時。終于在十點半左右的時候,找到了無人的空檔。我迎著蕭瑟的秋風中沖過去,渾身哆嗦著撥通了那個號碼。
“喂……請問XX在嗎?”
“我就是,請問您哪位?”干脆利落的女聲。
怎么又是她,天天守在電話機旁,竟然還有這嗜好,以后當個客服得了。
我壓了壓狂跳的心臟,平靜的說:“我是大一下學期在食堂里給你送信的那個男生。”突然發現自己說話時成熟了許多。
“哦!有什么事嗎?”
怎么跟上次的對話一樣,下面不會又“啪”的一下就把電話掛了吧!管他呢,把要說的說完。
“我想請你吃頓飯,不知道你有沒有空。”我把心一橫,說出了這句話,雖然呆板的如同新聞聯播的播音員,但終究還是說了出來。然后,提心吊膽的等待電話那頭蓄勢待發的寒氣。
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沒有表現出上次那種決絕的冷漠,而是有些難為情的說:“可是我們不熟啊!”最后那個“啊”字,竟然帶有撒嬌的語氣。這下好了,渾身的血噌的一下直沖腦門頂。由于太激動,我使勁的咧了咧嘴,釋放出心中的狂喜,但沒敢發出聲。旋即立起身子,正兒八經的給她講道理,灌雞湯,大體意思是:人與人不是生來就認識的,你的每一個熟人也都是從不熟悉開始,等等。
“那以后見了再說吧!”她無奈的說。
見了——再說……是什么意思?掛掉電話,我望著空蕩蕩的校園北門發呆。她說這話,是為了打發我,還是想給我機會?以她的作風,根本不會為了顧及我的面子而費勁的找個借口,直接說聲“沒空”,掛掉電話就行了。再說,這種卑鄙的事情她也不是沒干過。既然不是為了打發我,那就是想給我機會了。想到這里,心里美滋滋的。回宿舍的路上,盡管秋夜的風冷颼颼的,我卻有一種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感覺。
我有這種自作多情的想法,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她由極度的冷漠變得不那么冷漠。然而不冷漠并不代表熱情,就像把手擱冰箱里半小時,再去摸自來水時會感覺很溫暖一樣,只是感覺溫暖而已,并不代表水溫高;就像一個惡貫滿盈的人,偶爾從搶來的錢里抽出一塊來送給路邊的乞丐,形象立馬高大起來,甚至比任何一個安分守己與人為善的男人都要高大,而且高大許多。然而惡人終究是惡人,他那普普通通的小善都是由他的惡彰顯出來的,不值得上綱上線。很多人不懂這個道理,就陷入相對論的誤區,那時的我也沒能例外。
當天晚上,我夢見自己變成了皇上,對她喝道:“拿酒來!”她答了聲:“是!”輕移蓮步戰戰兢兢地呈了上來,頭都不敢抬……一覺醒來,有種“這輩子沒白活”的感覺。抬頭一看,舍友們全都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下鋪的豬則像死掉的花鰱一樣張著大嘴酣睡。豬之所以叫豬,不是因為他的長相——論長相他應該叫黃鼠狼,而是因為他的睡相:無論是仰面,側面,還是俯面,豬熟睡時必定張著大嘴。眾所周知,嘴是用來說話吃飯接吻的,鼻子才是用來呼吸的,用嘴來代替鼻子呼吸,比用鼻子代替嘴來說話吃飯接吻,還要不成體統。畢竟從嘴里呼出來的氣,絕沒從鼻孔呼出來的氣好聞,否則人們還用得著天天刷牙,漱口,嚼口香糖?直接像如花一樣拿手指捅捅鼻孔就行了。每次看到他熟睡時張著的大嘴,就為他未來的老婆擔心,天天守著個茅坑睡覺,還不熏死。
雙眼布滿血絲的大頭開始抱怨了,說你做什么春夢了,整晚上都在嘿嘿笑,比土匪的磨牙還瘆人。其他人也都隨聲附和。正坐在床邊上打盹兒的土匪聞聽此言,眼睛立馬瞪的溜圓:“干嘛又扯到我?我礙著你們了?我再說一遍,我從不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