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下了一場大雪,北風帶著寒意有了冬天的味道。
魯東南的小村莊里,清晨的陽光灑在村口的一處農家小院里。院子里一位清瘦的農村大叔正拿著笤帚打掃著院子,院門后的杜仲樹下落滿了一層泛黃的樹葉。院子正中央有一個煤球爐子,爐子上坐著一把烏黑的沙壺,沙壺里正煮著一味藥材——馬錢子,噗噗的熱氣頂著壺蓋一張一合,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苦味。
院子不算大,四四方方的,兩間朝南的瓦房,一間挨著院墻搭起來的偏棚,還有為了曬糧蓋的平房,和村子里大多數人家一樣的格局。堂屋窗前有一小片花圃,東墻根種著幾畦青菜,挨著南墻和平房是兩處雞舍。雞舍里的公雞不時地鳴叫幾聲,引起半個村子的雞鳴,后巷還傳來一陣狗吠聲。
這個農家小院是我小時候生活的老家,那位清瘦的大叔正是家父。父親年近六旬,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民,同時也是家里老輩流傳下來的一方本草中藥的傳承人。一年到頭除了種地就是炒藥,農忙的時候趁著閑暇的間隙炒幾鍋草藥,農閑的時候就專職來炮制草藥。現在這個時節,地里沒啥要緊的農活,父親就一天到晚忙活著炮制草藥的事。
父親本身并不是專業的,但從小悟性較高,爺爺就在三個兒子當中選了父親作為傳承人。從小的耳濡目染和爺爺的口傳心授,對于方子里的每一味藥材的藥性早已熟稔于心,對于那炮制時的火候掌握也算是“爐火純青”了,通過氣味、聲響和顏色就能把握恰到好處的火候。因為幾輩人幾下攢下來的口碑,雖然這個草藥無名無姓,在周邊十里八村卻也算是小有名氣。父親并不需要刻意去宣傳只管炮制好藥材,每天都會有幾撥上門抓藥的人或是父親給郵遞過去,每年差不多得有近千位或遠或近的痹癥(因腰突或關節炎等引起的)朋友抓藥。
一座小小的村莊,小到進村出村只有一條路;一方普普通通的本草,普通到人們只認人不識物。